茫茫黑夜中,所见依旧只有嶙峋怪石立在原地,没有看到持刀或剑的人,亦没有看到任何会反光的事物。林意欢方才一瞬间绷紧的弦又在瞬间崩塌溃散了,一手叉腰,一手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转身道:“继续走吧,呃……我想问问,还有多远啊?”
话刚说完,她连忙又改口道:“我是说他还在往前走吗?”心中却吁叹道:“我这是被吓傻了吗?问柳肃言他怎么会知道还有多远,他又没来过。”
柳肃言沉声道:“嗯。”顿了须臾,说道:“到了。”
林意欢整个人激灵灵地一抖:“到了?这么快。”
柳肃言一边走一边道:“一直向前,有块空地,在右手边有一个假山,上面有机关,正拨一、二、三……七下,反拨……七下,用食指轻敲,一……二……三……四……五……六……七,停,打开入口了,在空地上。”
林意欢是一步一步按照柳肃言所说来做的,他说一句甚至一个字,就动一步,到最后,他说“停”的时候,林意欢眼前的空地上也已经出现了一个伴随着轧轧声音慢慢退开的入口。这入口完全退开后,便能看见一级一级直没入黑暗中的台阶,深不见底,仿佛无间深渊。柳肃言接着走过去,道:“他进去了。”
林意欢立在入口向里面望去,一瞬间,那种微妙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微一侧首向后看去,不见任何人影和奇怪之处,便不再提说,暂且将之抛到一边,随着柳肃言的动作沿着入口的台阶一级一级地走下去,地底传出空旷的脚步声。说来也奇怪,林意欢自从进入这里,之前觉得身后有人跟着的那种感觉就消失了,她留心了一阵,发现确实没再有那种感觉之后,便安心地闭上眼睛随着柳肃言去找那血煞封印法阵了。
走下台阶之后,果然如同林意欢前几次在郑肃寂梦境看到的那样,是条长长的地下的道路,只有这一条路,但路上却有无数或宽阔或狭窄的洞口,一环扣着一环,一直蜿蜒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林意欢一直木然地沿路跟着走,这时,郑肃寂似乎已经带着柳肃言去看那样东西了,不一会儿,郑肃寂奇怪地道:“赤凤君,你怎么会来这儿?哦,我知道了,赤凤君是来看那两位的。请吧。”
赤凤君冷哼一声,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郑肃寂道:“不关你的事。”顿了顿,又道,“赤凤君只要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其他的事,赤凤君不想管,也管不了,不是么?”
赤凤君嗤笑一声,道:“自然。既然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便稍后再来。”
郑肃寂道:“好!”
想来赤凤君已经走了,柳肃言和郑肃寂也到了地方。梦里的柳肃言和梦外雏凤宫里的林意欢还在继续往下走,走了没几步,柳肃言忽然停了,林意欢与他几乎成一体,自然而然也停了,问道:“怎么了吗?”
那边的柳肃言不见回应,却听郑肃寂说道:“小七,看见了吗?这就是你舍了性命也要救的人,她根本不值得你救,看看她现在肮脏的模样,她有哪一点配得上你!”
柳肃言并未出声,那边却传来许多十分嘈杂刺耳的声音,好像是一个女子和几个男子放肆到了极致的笑声,笑声中不时漏出来愉悦的呻.吟和露.骨粗鄙的言辞。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林意欢直觉得全身都仿佛被冻住了一样,面上先是一红,随即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她不知道在场的柳肃言会怎么想,虽然明知道这就是郑肃寂把她关进幻灭炼狱的目的,那些都只不过是幻象而已,而且在那里的人也根本不是她,但她只是很想解释,颤着声音道:“肃言你听我说,我没有,从来都没有,这些假的……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从来都没有,你相信我,我没有!”
半晌,那边一直沉默,沉默,林意欢的心越跳越快,又越跳越慢,时而快得如咚咚擂鼓,时而慢得如针尖滴水,悬得越来越紧,最后直急得眼泪一行行落下,她都快失声痛哭起来了。就在她以为柳肃言真的误会了自己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地道:“我知道,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
话音刚落,那些让人不适的笑声霎那间灰飞烟灭,林意欢听见自己的声音哈哈大笑道:“郑肃寂,你以为人人都如你所想的那般好欺骗么?用如此手段来对付一个女子,你当真配不上‘卑鄙’二字。眼见不为实,耳听或为虚,这幻灭炼狱是风和护法当年一手所创,但缺陷过大,你道我青麒为何不用,反要交到赤凤的手上,因为我根本就用不着!”
说到“用不着”这三字时,声音便已经变回青麒君本尊的声音了,几乎同时,那边“砰”的一声巨响,他阴森森笑着问道:“怎么?拿着我的佩剑,不认识我这个主人了吗?哼,魔鳞也真是一把好剑,我弃了它,它竟然自己找了新的主人,只可惜啊,我还没有同意,你就什么都不是。”
郑肃寂冷冷道:“青麒君……”
一句话未说完,便断了,不是被什么人打断或是柳肃言那边出了什么情况,而是问心联系他们两人的时间到了。这两个时辰的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林意欢微微汗颜,但想想自己其实也做了不少事,眼下已经找到入口又进到这里面来,想必那法阵也不远了。青麒君说过暂时不会和郑肃寂起正面冲突,只要她抓紧时间找到法阵,救出柳静泽和其他被关的几个长辈,赶在一切发生之前回到魔界,那就都是来得及的。毕竟,她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忍受一次错过了。
当下,林意欢抓紧沿路赶往道路尽头,如果记得不错,这条路的尽头就是血煞封印法阵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