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在玻璃酒杯边缘反复摩挲，鹿晗注视着那一小杯价值不菲的达尔摩，偶尔轻微转动杯身，眼神迷离地看着那点靥金液体滑动在杯壁上毫无规则的优美曲线。
而当那点璀璨接触到窗外微光在酒杯上投射下的刺眼光圈时，那点刺金便瞬间反衬，照耀进鹿晗黝黑的眼眸中。
这完全可以视其虚无的薄光，在这气氛沉重，隐约洋溢着血腥味的昏暗别墅中，却像黑暗中的曙光，霎时将鹿晗看似迷离的瞳孔彻底揭穿。
那一抹故作痴傻的阴谲，还有这狡黠之下的深浓期待，好似被瞬间放大无数倍。
没错……他是在等待。
他在等待，一个他捉摸不透，却又想将其彻底折服，令其……生不如死的人。
别墅里已有了些年代的瑞典大摆钟迟钝地左右摇摆，已经有些生锈的时针在敲击钟壁时发出的声响早已不复清脆。在万籁俱寂的此时听来，令人顿觉惊悚。
一直在外面放声的菲尔忽然打开了别墅的石门，皮鞋踩地的声音以及摆钟钟声的死亡气息令鹿晗的眉头一皱。
鹿晗很清楚菲尔打开石门意味着什么，眼睛微眯，将凛冽的视线稍稍收敛了些许，空余下的手指将领带稍加整理，如平常一般的沉静话语声猛地打断了菲尔前进的脚步。
“这座老钟究竟经历了多少年代？带着满满生锈气息的钟声告诉我，它已经是一堆废铁。没有丝毫用处的东西，摆在这里只会耽误其他物件展示自己的机会。”
听到鹿晗好似聊家常一般的平常语调，菲尔蔚蓝的眼眸轻轻颤了颤，但很快他便收住了自己的情绪，向前走了几步，恭敬地微微曲头面对着正坐在牛皮沙发上的鹿晗：
“今晚您就将看到这座……废铁消失在您的视野范围中。”
菲尔的眼眸微敛，原本就不苟言笑的面容瞬间变得更加严肃与深沉。作为鹿晗多年的跟随，以及他的最为信任的属下，他很清楚鹿晗所说的，不仅仅是那座钟。
而是……另有深意。
“不……你错了。有时候这些老古董比那些新鲜血液更难处理。又岂能是一个晚上就能解决的？”
鹿晗的嘴角微微勾起，敏锐的视线早已锁定在门外那个修长的男人身影上，并且很肯定他已经将自己所说的“话中有话”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
“科林.费尔斯，进来吧。”
原本在别墅外等候的科林.费尔斯对于鹿晗让他这位年长者在外闭门等待便觉得不满，再加上鹿晗那些有意无意针对他的嘲讽更是令他怒上加油，可是那深入骨髓的绅士品格不允许他将此露出于面。
只是那双深幽无底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绅士礼仪，瞳孔向外透露出摄人的肃杀怒火。
“鹿晗，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给你三分钟，把林今夕遇袭的缘由讲清楚。”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心情的科林.费尔斯看着悠闲坐在牛皮沙发上的鹿晗便一阵不耐，注视着他的目光却不仅是出于因失礼的恼怒，更明显的，是深刻刺骨的强烈杀意。
鹿晗早已看透科林那抹注视自己的视线，却没有丝毫慌乱，相反，他只觉好笑。
鹿晗将手中酒杯中最后的些许达尔摩一饮而尽，随即将空了的酒杯放在面前的桌前，同时玩世不恭的目光投向了科林.费尔斯：
“您作为中央情报局的最高执行官，难道不知道我鹿晗最基本的规矩么？无论你是谁，只要站在我的地盘上……就没有长辈之分。”
科林.费尔斯的唇角嘲讽地一勾，原本剩余的那点绅士风度已然消失，只余一身的阴霾气息。只是视线中的杀意被刻意压制了些许，但仍让人感觉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面前的男人撕为碎片。
“是吗？那正好，我也不必将你视为高高在上的鹿爷，现在你只是你所谓的平凡蝼蚁而已。”
鹿晗勾起的嘴角晦涩地一僵，但恍若千面狐狸的他早已经将自己的神情控制地熟练如摆弄一只木偶般，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已经熊熊燃起的怒火。
“那您觉得……两只蝼蚁之间若发生了火花，是都会玩火自.焚，还是最终都生存下来？”
科林.费尔斯冷笑一声，看着鹿晗沉声道：
“杀的是我，死的是你。”
“呵，果然是科林.费尔斯……名不虚传。”
鹿晗的眼神已经毫无暖色，蒙在眼前的伪装也被他尽数摘下，他与科林就像两只竖起全部尖刺的摄人刺猬，冰冷的视线都牢牢地锁定对方。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林今夕遇袭是不是你所为。要不然……我会让你付出死的代价。”
“科林先生……我真是高估了您的推理能力，我为何要刺杀林今夕？就算是你曾经派她来杀我……我也会顾及鹿氏的名誉。”
鹿晗不屑地收起了与科林.费尔斯对视的视线，视线放在了那条林今夕遗落下的吊坠上，眼神忽然变得复杂。
“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和B.K.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竟然会仇恨他至此。或者……”
“…你就是他？”
“！！！”
科林.费尔斯的瞳孔剧烈地一震，双手暗自向内握紧成拳，他很清楚自己的心脏仿佛正在被怒火灼烤－－
鹿晗成功触碰到了他的雷区。
科林迅速将隐藏于手中的手枪取出，目光仍然注视着鹿晗，握着手枪却精准地指向了那座老摆钟，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用仅有的一枚子弹击碎了摆钟中央，生锈的沉重时钟狠狠砸上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鹿晗……她会为此代你付出代价的。”
科林.费尔斯的眼眸已然变得通红，开枪之后将手枪收回，未再看鹿晗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他慌张了。游戏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鹿晗的语调中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但是却不知为何，在听到科林说着“她会为此代你付出代价”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颤了颤。
但他却未显露出那丝担忧，只是莫名很想再见林今夕一面，潜意识里对她浮现出一种浅浅的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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