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温和的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照射在书房的桌面上,光幕中点点轻尘翻飞起舞,时光似是也沾染了一丝暖意。
“主子,要不要?”离卫离魅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神情冰冷,脸色狠绝。
婚期就是今天了,也没见主子动作,他都为主子着急了。
轮椅上闭眸休憩的某人,薄唇微掀,眸中的寒芒在看不见的地方一闪即逝,自嘲道:“左右吾命由人不由我,少些挣扎,至少还能让无关之人保全性命!”相里相离状似丝毫不在意,只是周身愈渐冰冷的气息有些摄人!
左右也会有这一遭,坦然接受还能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人可将其除去,可那不死的羞辱之心只怕永远也不会消停。
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有利用与被迫害的价值。那些对皇权虎视眈眈的人,无不希望将他除之而后快,拉拢不了的人又具有滔天权势,何不在其产生争夺之心前,亲自折去他的双翼。
人啊,尝了权势之醇酒,便像是上瘾了般,总是不会满足现有的,总想着得到更多、更高的地位,利欲早已熏心。
相里相离抬手将案上的茶盏握住转而捏紧,俗世繁尘,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盏凉了的清茶罢了,既然时不由我,何必苦作挣扎。
“下去安排吧!”相里相离也不多说,只是睁开深邃如古井的双眸,看向窗棂外怒放的桃花,神思飘远。
“是!”
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一场无关性命的婚嫁之礼。
离魅转首看着背影有点萧索的主子,不禁心头一叹,无声的掠了出去。
微风吹过,时而浅淡、时而浓郁的花香飘过鼻尖。
相里相离心中一动,呼吸放缓,将轮椅向春意浓浓桃花盛放的花园驱去…
母亲,若你还在,见这满园盛开的灼灼桃红,心里定是欢喜的吧。
尤记得,那年灼灼桃花,倾夜绽放,一袭白纱轻拂面的妙龄女子,于花间翩然起舞,雾鬓云鬟,飘然如仙,霎时惊若天人。
记忆里,画中人虽美,可神情却时常透着淡淡的哀思,即便面上依旧笑意清浅……
那妙龄女子,便是他的母亲。
相里相离静坐在那棵熟悉的桃树之下,凝神远眺,倏忽,几瓣桃花在空中轻轻流转,随风恣意而行,跌落在他的掌心之上。
“啪嗒!”一声轻响,穿过肉体,传之灵魂。
相里相离的双眼微感涩意,抬手,看着手心的桃瓣,心莫名的颤动一下,就像曾经,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离去而无力呼喊的自己,那种无奈无人可知。
母亲说:人一生,拥有一人,已是上天赐福,我从不奢求俗世云烟繁华、盛世美景、帝王绝宠,只要身边有我离儿在,那就是世间最美好的馈赠。
年幼时,他对这些一无所感,而此时此刻恰逢此景,他倒是觉得母亲说过的话颇具深意。
人懂得满足、懂得感恩才活得轻松快活,但唯姻缘感情一事应是如何也疏解不开,与现在的他倒是十分之贴切。
千年桃翁种桃树,百年苦行僧下宿。
如问谁与桃倾慕,唯有十年酒曲仙。
阳光微烈,等相里相离回过神来,已然过去许久。
“离魅!回房!”朝着虚空轻喊一声。
房间里,离魅将好几套新郎穿的喜服摆放在大红新床上,以供他甄选。
相里相离眼光一扫,轻抚着一套绛红边衬暗绣蟒纹的黑衣,抿唇说道:“就这一件吧。”
他记得,母亲以前也曾眉眼含笑的描述过一套类似的喜服,今天就穿着母亲喜欢的衣服去娶亲吧。
这是她的作为母亲儿媳应该享有的殊荣。
至于他么,无所谓好与不好的,只是心中多少蓄着一股气,待发泄那天,那些歹心之人就等着被收拾吧,他的滔天怒火可不是那么好浇灭的。
鞭炮轰响,锣鼓喧天,喇叭声绵延长街几里不绝!
三王爷一身绛红边衬暗绣蟒纹的黑色喜服,微风一吹,丝丝缕缕的墨色长发随风起舞,缠绕后又飘然散落,那束发的红色绸带也随着发丝的飘扬而翩飞不止。
如果忽略掉他散发出来的不尽寒意,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最美好的人!
只见他眸若星辰灿如火,面似冠玉胜春花,眉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神色淡然,虽然不良于行,只能端坐在大红软轿之上,也仍风华不减,攸然间的眸光一扫,便是玉颜倾世,华光万千!
围观的人群里各种各样的言论混杂着,他没有细心去听,也没兴趣去听,至始至终他都安静着做别人眼中的美男子。
相里相离端坐在软座之上,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上轿后就直接扑倒的她,莫名闪过一阵心悸,转首再扫一眼,便毫不犹豫的挪开目光,看起了藏在轿里的古籍。
在他看来,新嫁娘也没有比书更能激发他的兴趣。
这场婚事非他所愿,若有可能还是想娶一个闲人为当,不用放心神于她身上,也不用让自己被婚姻所束缚于他而言自身且不可控,如何控制他人。
以至于倒在地上的她最终就这么逝去,也没有被人发觉,徒留一生漫,一生叹的悲情。
喜轿轻晃,嫁衣绯红,本应生来富贵,不巧一步踏错,一生潦倒,半步生人转阴魂,穷尽今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