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的每一个改变，都能轻易地让我落泪。此刻的我，眼泪早就像潮水般汹涌着，原谅我，任由悲伤流放。
〔1〕
我叫苏然，有个孪生妹妹叫苏沫。中考的前一周，苏沫出了车祸，年轻的生命停在了十六岁的那个夏天。我永远忘不了沫沫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忘不了被粘稠的鲜血所覆盖的那张与我相似的容颜，忘不了沫沫下葬的那个雨天。
那天，妈妈将守在沫沫棺材边的我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拉出了殡仪馆，她瞪着血红的眼睛朝我尖利地喊道：“滚，你给我滚！你这个魔鬼！你害死了我的沫沫，你给我滚！”妈妈哭吼着边推着我边骂道。
我瘦小的身子被推得连连往后退，手却死死地抓着妈妈的手臂，用哭哑的嗓子哀求：“妈，求你了！妈……”
“我不要你送她，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明明知道沫沫身体不好，你还让她一个人出去？你就算再不懂事，也知道沫沫不能独自出门！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把她一个人留在马路边上？他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你怎么忍心就那么丢下她？苏然，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沫沫？为什么？我可怜的沫沫啊！”妈妈狠心的将我推开，瘫坐在地上捂着心口朝我哭诉。
我一时没站稳，从门口的台阶下摔了下来，一路滚到地面，疼着咬紧了牙也不敢叫出声来。因为我知道，再疼也不及沫沫被车撞飞的时候来的疼。
妈妈说的没错，是我把她从家里带了出来，是我没有看好她，她才会出车祸。是我害死了沫沫，我也恨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而是善良听话的沫沫。
“妈，你让我陪沫沫最后一秒好不好？到时候你不用赶我，我自己走好不好？妈……”我跪在地上边哭边朝妈妈磕头，头上猩红的液体簌簌地淌了下来，染红了我的眼。
“淑芳，你就让她看看吧！小沫的死……小然也不是故意的。都是亲生的，她摔下台阶你能不心疼吗？要死的真是小然，你肯定也会心痛的。小然现在心里也不好过，你看她的额头都磕出血来了。小沫那么懂事，要是她还活着，肯定不想看到妈妈这么对姐姐的。”妈妈身边围着一大群亲戚，拉着她的手劝道。几个婶婶要过来拉我，但碍于妈妈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敢过来。
我依旧边磕头边哭着求着，似乎将一生的泪都流尽了。天空惊起一道闪电，雷鸣紧追其后，滂沱的大雨像洪水猛兽般将我吞噬。我跪在雨中继续磕头，我终于明白电视剧里最悲惨的时候为什么总要下场大雨来渲染悲伤的气氛，那是因为这种时候，雨就像是眼泪，连老天都在落泪，岂能不悲伤。
我想妈妈会被感动的，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哭，所有的人都在同情我，我想妈妈也一定会被我打动，让我进去看沫沫的。然而妈妈没有，我忘了她的心早就因为沫沫的死而被伤透。她的心都碎了，又怎么能被打动？我望着妈妈决然而去的背影，哭声淹没在暴雨中。
殡仪馆的门被紧紧地关上，我跟沫沫被彻底阻隔在两个世界。一个男人撑着伞疾步朝我走过来，伸手拉我：“然然，你先走吧！别让你妈妈看见你！你载待下去，她会疯的。你也知道，沫沫她身体不好，从小没上学待在家里，你妈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一个颗心在她身上，这会儿她走了，你妈受不了是正常的，话对你说的是狠了一点，但是你要理解她啊！”
我被人从地上拉起来了，双腿麻得有些站不稳，手抓着男人硬挺的西装，来起头泪眼迷离的看着他。“爸，求求你，让我进去好不好？爸，我要去送沫沫。我知道我错了，我该死，求求你，让我进去，带我进去啊！爸！”
“乖，然然，这里有五百块钱，你先拿着，随便找个地方待两天，等你妈气消了再回来！”爸爸没有听我的请求，只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几张钱塞进我手里，抓着我的肩膀，不容我反抗，快步带我到马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就将我塞了进去，然后走上前去跟司机说了几声，给了一些钱，便转身离开。
“爸，爸！让我出去！爸，你别走啊！爸！我不要走！爸！”我拍着车窗，用力地哭吼着，嗓子早已沙哑，连我自己都辨别不清自己在喊什么。车子渐行渐远，殡仪馆的大门渐渐模糊了。
我的眼前一片迷茫，我仿佛看到妈妈抱着沫沫的身体不让人拉去火化的场景，我仿佛还听到了沫沫微笑着跟我说：“姐，我想跟你去学校，我想看看姐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我要看看姐姐幸福的样子。”
可是沫沫，你知不知道，没有你，姐姐不可能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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