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藏书阁——————
藏书阁前不大的院落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石桌,两座石凳,还有一位坐在桌前一直习字的宫女。狄仁杰迈入院中时便是看到上官婉儿习字的一幕,也没有出声打搅,静静地走到她身后观看。
上官婉儿习字的内容,便是狄仁杰在出了那神秘的“画中世界”后选择的部分史料内容,让她抄写作为向女帝之前惩罚的交差。
客观上来看,上官婉儿的字相较常人来说不错,无论是字体的美观还是书写的排版都很不错。但狄仁杰觉得她书写的文字中,缺少了什么她独有的东西。
狄仁杰“暂停一下。”
狄仁杰终于出声,而这时上官婉儿也发现了站在她身后的狄仁杰,起身想对狄仁杰行礼,却被狄仁杰轻轻压着肩膀又坐回了石凳上。
狄仁杰“你的字很不错,而且写到现在,字迹也没有太大变化,证明你也极有耐心。但你的书写,太过死板了。”
上官婉儿“狄大人的意思是?”
上官婉儿很小心地询问道,自从狄仁杰回来,婉儿似乎也不曾询问过什么,但对于狄仁杰的各项建议都是很顺从。之前老者所说那般刚烈的性格,狄仁杰完全感受不到。
不过狄仁杰的心里却是了然:这种顺从并非出自内心,反倒是疏离的标志。而今天,狄仁杰也要尝试改善一下两人的关系了。
狄仁杰“你看一下。”
狄仁杰拿起上官婉儿手中的毛笔,在石砚中蘸上新墨,待到晕满毫毛后才在石桌桌边上,而非竹简上落笔。
平滑的桌檐很快留下了八个遒劲有力的小篆:言为心声,字为心画。
狄仁杰“言者,心声也;书者,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
狄仁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简单地解释了这八个小字,然后看向低头不语的上官婉儿,突然冒出了一句。
狄仁杰“其实,你也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吧?只能在这个封闭的皇宫中,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工作。”
上官婉儿的身子轻轻一颤,但没有说话。垂下的长发遮住她的脸,使得狄仁杰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依旧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上官婉儿“狄大人,我师父他……是不是死了……”
上官婉儿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带上了点哽咽,而狄仁杰的眼神微微暗了暗,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回答道。
狄仁杰“也许他并没有死,只是我们见不到他了。”
上官婉儿“师父他,是我在宫中唯一的亲人……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哪怕是他走了也不愿意告诉我他到底对我隐瞒身份……”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了。从之前老者对自己讲的那些话,他应该没有告诉上官婉儿任何信息,但她却知道这些,证明她的确能力够强。但也如老者所言,她还没有承担她家族这份沉重的觉悟。
狄仁杰“那你愿不愿意相信,他这么做,是为了你?”
狄仁杰没有直接安慰她的打算,越聪明的人,开解心结就越需要从侧面开导,而不是单纯的安慰,一个不好可能还会使她的心结越系越紧。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沉默了。过了一小会儿,她才轻轻点点头。
狄仁杰“这不就好了?”
狄仁杰拍了拍她的肩膀,打算直接离开让她单独静静,衣袖却在自己离开前被拽住。
上官婉儿“狄大人,未来,你会告诉我真相吗?”
上官婉儿抬头,眼眶有些微红,黑色的眼中也有些湿润,但眼神中却是无比的期望与坚定。狄仁杰与她的眼对视了一会儿后,轻轻甩开了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然后转身离开。
狄仁杰“等到你自己找到你自己想要的,我会替你师父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上官婉儿有些失落,但还未跨出藏书阁的狄仁杰突然顿住了脚,沉稳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令上官婉儿原本失落的心重新注入了活力。
上官婉儿“是,狄大人。”
这次上官婉儿的声音要显得有力了许多,而背对着她的狄仁杰,嘴角也微微勾出了一抹弧度。
狄仁杰“生活啊,总还是需要些希望啊。”
狄仁杰感慨,也想起曾经自己初入长安那段居无定所的时光,要不是那时地位还不显赫的武则天接纳了他,估计自己现在也是一个得过且过的普通人吧。
不,他的力量注定他狄仁杰不会普通,武则天也是。从他帮助武则天分析出她的师傅的真正目的的时候;从他默默在锦衣卫努力布局替她处理好一切的时候;从他协助她登上帝位那一刻……
不……更早……或许,从他带着师父的心血逃出阴阳师包围的时候;从他结识狐白,了解到他的身世的时候;从他继承那股力量的时候……他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想到这里,原本嘴角的弧度也消失了,冷峻与严肃重新爬上了狄仁杰棱角分明的五官。想到最近他还在处理的几件还未有头绪的案子,脚步再度变快,直直出了皇宫。
—————长安城内—————
百里守约“这里就是长安吗?”
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一大一小两个穿着斗篷的身影隐约显露于人流之中。其中较大的身影抬头,看着繁荣的街道,不禁感叹。
百里守约—“以前只是从苏大叔那里听说过长安的传说,见过后只能感慨它的昌盛繁荣。”—
行俭内心不禁如此想。
百里守约—“玄策他,会在这里吗?”—
想到此处,行俭不禁握紧了手。
公孙离“行俭哥哥,疼。”
一阵不满从身侧发出。行俭愣了愣,赶忙松了点手。
百里守约“抱歉,离。”
行俭歉意地看着立于身侧的人。
公孙离“行俭哥哥又在想玄策弟弟了对不对?”
离抬头,小脸气鼓鼓地看着百里行俭。
公孙离“每次都是这样,行俭哥哥就是不关心阿离。”
行俭看着扭头赌气的离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妮子是吃醋了吗?安抚般抬手,隔着斗篷摸了摸离的头。
百里守约“怎么会?阿离很可爱啊。”
公孙离“那你喜不喜欢阿离?”
阿离又扭回头,一双水灵灵的橘色大眼睛象是带着某种期待盯着百里行俭。
百里守约“当然啦,阿离你也是我的妹妹啊,我为什么不喜欢啊?”
行俭的回答却令离有些恍惚。
公孙离—“只是,妹妹吗…”—
百里守约“阿离,你怎么了?”
看到离有些恍惚,行俭出声关切地问。
公孙离“没,没什么。”
离摇摇头,用斗篷遮住脸上掩不住的失落。
看到离不再说话,行俭只能拉着她继续向前走,试图找到苏烈在包裹中留信告诉自己他的好友的住处。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两人迷路了……
公孙离“行俭哥哥,你知道路吗?”
离环顾四周,问道。她感觉到她们似乎一直在转圈圈,周围的景物虽然在变化,但也因此更加摸不着方向。
百里守约“我不知道…”
百里行俭也有些迷茫。长安城比行俭想象中还要大,这样找下去,怕是等太阳落山都未必找得到。
百里守约“抱歉,请问一下。”
行俭牵着离的手走到一处摊铺前,询问道。
百里守约狄仁杰的住所在哪儿?”
结果作为摊主的老人惊讶地看着他。行俭顿时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百里守约“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群众“小伙子,你第一次来长安吧。”
行俭点点头。
群众“狄大人在我们这可是无人不知的大人物。他只是上任京兆尹这些年,便把原本混乱的长安城治理地井井有条,可是位无人可及的断案大师。”
老人捋了捋胡子,缓缓道来。
百里守约—“原来他这么有名啊。”—
听到这话,行俭不禁也对这位苏大叔的友人感到钦佩,心中想着。
百里守约—“不知道他有没有玄策的消息。”—
公孙离“老爷爷。”
离清脆的声音响起,唤回百里行俭的思绪。
公孙离“这个是什么啊?”
说完,离用手指了指倚在一旁的圆木,上面插着一串串红色的小圆球,上面还涂着一层金色的糖浆,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引得离一副嘴馋的样子。
看到离这副表情,老爷爷和蔼地笑了笑,说道。
群众“这是糖葫芦,长安的特产,想吃一根吗?”
听了这话,离转头看向行俭,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公孙离“行俭哥哥~”
音调拖得老长,还顺带上抱住了行俭的手臂摇了摇,连头顶的斗篷被半直立的兔耳撑了起来。
行俭无奈地摇摇头。
百里守约“阿离,我们身上的钱不多…”
尽管出于少年天性,百里行俭也对这糖葫芦很感兴趣,但行俭还是很清楚现状。行俭在找路的同时也顺带看了看商铺上商品的价钱,发觉价格实在与长城没法比。一向勤俭的行俭也只能对离说抱歉了。
听到这话,离的耳朵瞬间便耷拉下来。尽管嘟嘟嘴以示不满,但还是乖乖地听了百里行俭的话。不过老人的下一句话却令离惊喜起来。
群众“没事没事,小姑娘喜欢就拿一支尝尝,不收钱。”
老人似乎看出了两人的窘迫,乐呵呵地说。
百里守约“这个…不太好吧…”
行俭弱弱地说。但老人已经从架上取下一串递给离。
群众“没事,小姑娘就应该开开心心的。”
公孙离“谢谢爷爷!”
离接过糖葫芦,甜甜地道了谢后便轻轻咬上一小口。蜜糖的甜香与山楂的酸甜交融在一起,充斥着离的口腔。
公孙离“真好吃!”
离一脸的陶醉,随后又咬上一口。
公孙离“行俭哥哥,你也尝尝。”
说着,离将咬一半的糖葫芦伸向行俭。行俭犹豫着咬了一口,很快也被着交融的香甜征服,同离一起吃了起来。
老人微笑着看两人分享着糖葫芦,象是注意到什么抬起头来,看到一道矮小的红色身影伴着叮叮当当的响声蹦跳着靠近,老人的笑意更浓。
群众“元芳,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