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并没有出声问。
因为,他们信得过魏婴。
他们一直相信的,魏婴只是顽皮,本性并不坏。
他修鬼道,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会看错的!
/魏无羡叹了口气,道:“你的‘不知过了多久’,是已经过了十几年。”
顿了顿,他道:“不过我这边也差不多。这些年的事儿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些。”
温宁道:“我听说过一些了。”
魏无羡道:“你听说什么了?”
温宁道:“我听说乱葬岗没了,人……全都没了。”
其实,魏无羡原本想告诉他的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趣闻,诸如蓝家的家规从三千条变成了四千条之类的东西,谁知温宁一开口便如此沉重,不由得缄默。
但沉重归沉重,温宁的语气并不悲恸,像是早知如此。事实上,也的确是早知如此。早在十几年前,最坏的下场就已经被预测过无数次了。/
原来,早就被预测过无数次了吗?
他们当初,是不是真的错了?
/默然片刻,魏无羡道:“还听到了什么?”
温宁轻声道:“江澄江宗主带人围剿乱葬岗。杀了您。”/
嘶……
倒吸一口冷气。
江枫眠的目光极慢极慢的扫过魏无羡和江澄,虞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道:“阿澄不会如此的,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江枫眠无奈的笑笑,道:“我知。”
/魏无羡道:“这我得澄清,不是他杀的我。我是受反噬而死的。”
温宁终于抬眼直视他,道:“可是,江宗主他明明……”魏无羡道:“人总不可能在独木桥上安然无恙地走一辈子。没办法的事。”
温宁似乎想叹气,然而他没有气可叹。
魏无羡道:“行了,不提他了。你还听说了别的吗?”
“有。”温宁看着他:“魏公子,你死的好惨。”
“……”
看他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样,魏无羡道:“唉,你就一点好听的消息都没听到?”
温宁愁眉道:“是啊。真的一点都没有。”
“……”
魏无羡竟无言以对。/
众人也无言以对……
本来气氛好好的,鬼将军这一句话出来全乱套了……
不过……
江枫眠和虞夫人露出了微笑。
他们知道的,魏婴和江澄的关系,他们比谁都清楚。
江澄不会害死魏无羡的。
魏无羡也不会害江澄的。
/这时,一楼的大堂里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瓷器碎裂声。蓝思追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们之前不是在谈论薛洋吗?为什么要吵到这个上面来?”
金凌怒道:“是在谈论薛洋,我说的不对吗?薛洋干了什么?他是个禽兽不如的人渣,魏婴比他更让人恶心!什么叫‘不能一概而论’?这种邪魔歪道留在世上就是祸害,就是该统统都杀光,死光,灭绝!”/
金凌捂脸……
形象,他的形象!
祖父祖母会不会觉得他不大度,小肚鸡肠,而讨厌他啊?
还有虽然他当时骂的是薛洋和魏无羡,可也算间接冲蓝思追发火了。
金凌透过指缝望向蓝思追,发现蓝思追对着他微笑,脸色又红了几分。
虞夫人也觉得金凌这孩子真性情,只是想提醒他小心祸从口出,结果看到金凌和蓝思追这一小互动,又僵住了……
她道:“这……”
连开口也变得十分艰难。
“三娘,”江枫眠握住了虞夫人的手,轻声道:“随孩子们去吧。”
虞夫人的嘴角抽了抽,哼道:“我也没说不同意。”
/金凌冷笑道:“他不是还说了一句,‘创此道者也未必想过要用它为非作歹’吗?‘创此道者’是谁?你倒是告诉我,除了魏婴还有谁!真是叫人费解,你们姑苏蓝氏也是仙门望族,当年你们家的人没少死在魏婴手上吧?杀走尸和他手底下那帮喽啰杀得头疼吗?怎么你蓝愿说话立场这么奇怪?听你刚才那意思,难不成还想给魏婴开脱!”
蓝愿就是蓝思追的名字。
他辩解道:“我并非是想给他开脱。只是建议,不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不要随意下定论。须知此来义城之前,不也有不少人断言,栎阳常氏的常萍是晓星尘道长为报复泄愤所杀吗?可事实又是如何?”
金凌道:“常萍到底是不是晓星尘道长所杀,没有任何人看见。所有人也只是猜测而已,那叫什么断言?可魏婴穷奇道截杀,血洗不夜天,两役之中,多少修士命丧他手,命丧温宁和阴虎符之下!这才是无数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狡辩不了,抵赖不得!而他唆使温宁杀我父亲,害死我母亲,这些我更不会忘!”
若是温宁脸上有血色,此刻一定消退殆尽了。
他低声道:“……江姑娘的儿子?”
魏无羡一动不动。/
……
又是静默。
良久,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现在只剩白布上金凌的声音。
/金凌又道:“我舅舅跟他一同长大,我祖父视他如亲生,我祖母对他也不差,可他呢?害得莲花坞一度沦为温氏乌合之众的魔巢,害得云梦江氏支离破碎,害得我祖父母和父母都双双身殒,如今只剩我舅舅一人!他自作孽不可活,兴风作浪最终死无全尸!这来龙去脉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还有什么可开脱的!”/
虞夫人不可置信的看向江厌离和金子轩,开口道:“阿离,怎么……你和……子轩,怎么也……”
江厌离的眼里也是一丝落寞划过,最后温声道:“是,但是,并不是阿羡杀的……”
最后,她也说不出来了。
她确实不是魏无羡所杀,可是,金子轩,确实是因为魏无羡没控制住温宁,导致温宁失手错杀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这是事实……
金凌恨不得上面的自己别再说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欠揍。
/大堂里重新嘈杂起来,少年们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交错的杯盘盏碟筷中。
魏无羡和温宁却还静静地站在小树林里,都是面色凝沉。
默然间,温宁又无声无息地跪了下来。
魏无羡半晌才注意到他的动静,虚虚摆手,道:“不关你的事。”
温宁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望向魏无羡的背后,微微一怔。魏无羡正欲转身去看,只见一袭白衣越过了他,提起一脚,踹在温宁的肩上。
温宁被踹得又压出了一个人形坑。/
是谁?
这么大胆?
敢踹鬼将军?
哦……
白衣……
该不会是……
含光君?
啊……
终于又要开始了吗?
醉酒的含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