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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我是你唯一的遗物

为了你热爱这个世界

你走远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有你的地方都是他乡,没有你的旅行都是流浪。

  这浩大的世界是你的遗嘱,而你最爱的我却是你唯一的遗物。

  (一)

  我身边有个姑娘,是黑暗料理界的大姐大。她做的东西,从来不是以好吃不好吃来定义,而是能不能吃,吃完会不会中毒来定义。

  我家的查尔斯吃她做的锅包肉,摇个尾巴在厨房外面一直兴高采烈的等着。结果,查尔斯吃一口,脸色大变,跑到一旁一直作呕。过了一会儿,跑到我的怀里呜呜的哭着,看着这姑娘就一直汪汪的叫着,生怕她接近自己。而姑娘看到查尔斯的反应以后,脸都绿了。

  可是这并没有打击姑娘继续做菜的信心,姑娘倒是越挫越勇,研究了很多的新式菜。我见识她最可怕的一道菜:红烧鲤鱼,鳞都没刮干净呢,整条鱼被烧的焦焦的,内脏也没清除完,却端在我的面前鼓励我:“吃啊,快吃啊,尝尝我研究的成果如何。”

  这姑娘就是孟笛。

  (二)

  孟笛是我高中的同学,人长得很漂亮,高中的时候是我们班的班花,大学毕业后回到我们母校当老师。

  即便孟笛的工作繁忙,任务重,她也总会每个月找上几天时间大摆宴席。每次在她家的时候,看着她做饭,我们都有一种在制造炸弹的现场,因此孟笛得到一个称号:“居里夫人”。

  她喜欢上做菜是启发于我。

  有一次我邀请很多朋友来家里做客,中午给他们做了很多我的拿手菜,众人纷纷夸赞我的手艺好。而孟笛尝了几口,两个眼睛都冒绿光,说什么也要跟我学做菜,在她的一通威逼利诱之下,勉强答应了她。

  不过接下来我就对教孟笛做菜这个决定后悔了。

  无论教她多少次,她都分不清盐糖与味精三种调料。做一个糖醋鱼,你尝过后只能感觉到一阵酸意,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把一瓶醋几乎都倒了进去。做一个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结果端出来的却是一盘烧糊成块状的不知名物体。

  所以我坚决不再教孟笛做菜,可是孟笛却丝毫不在意,闲余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研究,偶尔把我们这群狐朋狗友拽到她家品尝她的新菜式。

  最厉害的一次是把李由吃到食物中毒,上吐下泻,送到医院。

  李由躺在医院病床上不禁哀嚎:“老子让车撞的时候都没感觉这么疼,如今吃了孟笛一顿饭吃的我胆汁儿都快吐出来了……妈的,谁再说我做饭难吃,我就把他拽到孟笛面前和孟笛比比。

  人家做菜都是要钱,孟笛做菜是要命啊……”

  (三)

  我身边的一个当画家的男孩特别喜欢孟笛,每次都是兴高采烈的拉着我们几个一起去她家品尝孟笛的黑暗料理,虽然每次都会吃的上吐下泻,可是他还是一脸笑意对孟笛说:“比之前有很大进步了。”

  我很佩服他能把孟笛做的还没有熟的排骨一点一点啃掉,看着那带着血丝的排骨,我不禁有些胆寒。

  后来我问男孩:“你这么吃不怕要你命啊?再来个英年早逝。”

  男孩对我说:“孟笛就这一个爱好,无论做的怎样我都支持她,大不了拼了,一个月就那么几次,就当我痛经得了。”

(四)

  后来两个人终于相爱了。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互相取暖,给予彼此最真挚的爱。在我们外人看来,孟笛他们两个人就像结了婚很久的夫妻一样,过着他们平淡幸福的生活。

  可这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令人心碎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是男孩的画展,孟笛在家精心布置,很用心的想给男孩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我们这些朋友也都在孟笛家等着男孩回来,一起庆祝。

  可没过多久一个电话打来,孟笛在厨房忙的手忙脚乱的,让我去接一下电话。

  “喂?孟笛还有我们在家等你好久了呢,什么时候完事,赶紧回来。我跟你说你媳妇今天做的饭菜真不错,绝对吃完中不了毒……”我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我。

  “您好,我们是第二人民医院,你是张尧的家属吗?我们刚才接诊抢救他,很遗憾,他伤势过重刚刚离世……”

  我愣在原地,周围的朋友听到手机的消息也傻了。

  这时孟笛端着她做了很久男孩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从厨房走了出来。

  “怎么样,他说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孟笛带着笑意问道。

  “孟笛……你……”

  “怎么了?干嘛这个样子”

  “张尧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孟笛的手有些颤抖。

  “他……出事了。”

  这时孟笛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手中的盘子掉在地上。

  随后孟笛就像疯了一样,拿起一件衣服立马朝着外面跑去……

  男孩在举办画展的时候,现场装修的一块板子从天花板掉下来,砸向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男孩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抱住小女孩,结果自己的头部受到重击,鲜血染红了那件孟笛为他买的白衬衫。

  送到医院的时候,正准备抢救,可男孩已经丧失了生命体征,离开了他最爱的孟笛,离开了人世。

  (五)

  时间过去了几个月,转眼来到了过年。

  城市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黑黑的天空都被烟花照亮。我放心不下孟笛,去她家拜年。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客厅前,茶几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开着文档,我看了看,上面记了很多菜的做法,是一本菜谱。

  我问孟笛:“你要写一本菜谱吗?”

  孟笛看着电脑,点了点头,她的眼神有些游离。

  孟笛随后对我说:“你还没吃饭吧,去坐一会,我给你们做份蛋炒饭。保证不会让你们两个大过年的吃到住院。”

  过了一会儿,孟笛端着一碗蛋炒饭走了出来。

  我尝了尝,味道有些咸,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烤糊的味道。

  她也尝了一口,想了想说:“这可比我给张尧做的强了。他吃的时候可比这要咸呢。”

  我终于明白了,明白她为什么在写那本菜谱,她想将曾经给男孩做过的东西留下来,想把和男孩那段美好的记忆留下来。

  她忽然声音有些嘶哑:“这家伙,明明说一辈子都会吃我做的饭,可是现在怎么走了呢?”

  孟笛说:“我挺幸运的,做饭这么难吃,竟然有一个这么愿意我吃我做的东西的未婚夫。”说完她把戒指露出来,上面有一枚钻戒。

  “他刚向我求婚,说一辈子都会一直吃我的饭,吃到天荒地老,吃到海枯石烂。可他怎么不在了呢?”

  过了很久,孟笛对我说:“你去看一会电视吧,我继续写菜谱。”

  我回答她:“要不出去一起走走吧?”

  她摇了摇头,“不行,我怕时间一久,我就忘记自己怎么做的了……他吃完会不习惯的。”

  我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掉了下来。

  (六)

  那天,孟笛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喂?人渣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啦,海浪的声音呢。富婆笛又去度假了。”

  孟笛又说:“我现在特别后悔以前没有和他学画画,如今自己一个人坐在海边,如果我会画画的,可以拿出画板在这里画这些汪洋的大海,雪白的浪花,洁白的鸽子,各种各样的贝壳。在这个美丽的地上,画上一个属于我和他的世界。”

  她停了一下又说:“可我似乎什么都不会,连一个简笔画都画不出来……不过没关系,我有过他,有过回忆。”

  她是带着无限的思念去的,一个人的旅途,两个人的温度,无论走到哪里,她还是在等他,她还在爱着他。那么,也许并不需要其他人的搭讪和打扰。

  (七)

  2017年的夏天,她完成了旅行,回到沈阳。

  我去她家做客。

  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没有改变,还放着男孩最爱的画板。画板上挂着一副还未画完的画。

  画上有一个身材窈窕,长长的头发披在后肩上,系着一条围裙的女子。我能认出,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孟笛。

  我说:“他画的那么多画,怎么挂没画完的这幅?”

  孟笛看着我说:“我觉得这是他画我画的最美的一副画。”

  “你过得怎么样?”

  “很好,我想他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欣慰。”

  孟笛走进厨房做起了饭,我在画板的后面看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有着孟笛的字迹:

  “我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无比美好,偌大无际。这世界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比不上最美好的你。

  你不经意记录的一笔一画,够我年复一年的去欣赏感受。

  这世界是你的遗嘱,而我是你唯一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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