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良木不得善终

人世有八苦

求而不得

爱别离

怨憎会

————折木

折木二字是一段崭新的人生，因为在那之前，我名为闻人木。而那时的我还是一个不知死为何物的人···

自我那日醒来以来，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那时的我并不是目不能视，而是被人困在一个不知何地的山洞中，在那之前的事情有些记不清，仿佛还有很多事十

分模糊，但唯一确认的事情便是我是一个永生人。

自从我恢复意识以来，疼痛如同飓风一般无时无刻在我身边环绕，浑身的皮肤都有如利刃一般反反复复的刺戳，来来回回，永无止境，随着千万只无形蝼蚁啃食着我的每一寸神经，沉重的意识渐渐被吞噬，但我确信我还没有死，这还不是一个结果。

我不记得这是自己多少次在这疼痛中暗无天日的昏睡，但下一刻便是要么烧灼要么冰冷将我拉回无情的现实，这些年我一直在生与死之间穿梭，但无奈的是我死不了，我曾一遍遍问自己，为何无法死去，直到我的喉咙无法发出声音，只要我还有一丝意识存在，我唯一的愿想便是结束这生不如死的痛苦，然而没有用。

我期待着，能有一个人救我于苦难中···

直到那日，不知为何，睁开眼时竟是一片明亮，那刺眼的光芒让我有些睁不开眼，那一刻倒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还好吗？”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手中提着刚采好的茶叶，眼神关切的看着我，那时我当真以为她便是来拯救我的那人。

我正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处早已发不出声音，只能点点头让她不要担心。

“你是不是说不了话？我的居所就在这片森林深处，随我来吧”她说着拉起我的手，将我扶起，而我只能顺从地跟着她的脚步。

她住在这片森林深处的竹屋当中，看来在这生活的也只有她一人，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倒都是让人舒适的绿色。

她沏好一壶茶，那香甜是我曾经所不曾拥有的，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递给我说道：“无事，我不是坏人，喝了它，你就能说话了。”

我听她这话显然有些不信，这一杯茶怎么可能治好我的嗓子，而她看着我怀疑的眼光似乎有些着急：“别不相信，我是这一片林中天地灵气形成的灵女，是有术法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是为你好。”

听了她的话，我竟没有不相信，因为在这之前我就想着会有一个仙人将我救出苦难，而眼前这人难道不是吗？

我听了她的话将那茶水一饮而尽，嗓子中那灼烧感竟真的一点点在消退，而那一点一滴的水竟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滋润着我的五脏六腑，整个人仿佛重新鲜活了。

“你···”我试探性地说着，当发出声音的那一刹那被吓到了，内心中的欢喜难于言表。

“我没有骗你吧，你是怎么了，如此狼狈？”她眼神澄澈仿佛一湾清泉，让人不由自主就会靠近她。

“我···一言难尽。”我突然感觉自己若是讲出从前那些经历，会让眼前这人同情我，不知为何我不想要这种同情。

“看你这样子，一定受了不少苦，今后若是不嫌弃便在这里住下，我叫清酒，你呢？”

清酒？当真是个好名字，在这混浊的世间中还能保持如此清澈，那一刻我愣住了，只希望那些追杀我的人永远都不要追来，在这里就这样永久的居住下去也好。

“我名为闻人木。”

当她听到我的名讳时，突然激动起来：“你是闻人木？是江湖上人人害怕的夜殇之人？”

我不知她为何如此激动，夜殇？似乎有那么些许印象但还是不真切，但听她这样说，这夜殇仿佛是个刺客组织，倒也难怪那些人将我虐打致死都不过瘾。

“或许是吧，从前的记忆不是很真切，模模糊糊的。”

“听人说，闻人先生是夜殇中最有实力的刺客，而且还有起死回生之能，你是不是永生者？”

听她如此说，似乎很了解永生者的故事，我便点点头：“清酒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你竟不知，不过关于永生者的事我也不了解多少，只知他们能逆转生死，但还未见过真的。”

看来真的无人能告知我关于我的生事，亦无人能替我解答关于人身后之事。不过在那日过后，生活倒也平静，没有打打杀杀，也没有人世嘈杂，见到的人也只有清酒一人，我每日也会与她一起去采茶叶，一起熬制清茶，就这样坐在一起聊天南海北。

她告诉我万物皆有灵，但只有在远离人世之地才会孕育出灵，灵女一旦形成便可掌控此地风水，也就是成为类似于神灵的存在，只是灵女没有来世，一旦死去便会回归自然，成为土地当中的一部分。

她有时也会给我展现她的术法，这也让我觉得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神奇的现象存在，不过与她在一起的那几年倒是我人生中过的最美好的日子，曾听闻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我本不信，直至那日···

那日我与她一同采茶，正当她在我身后说笑之时，声音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存在一般，而当我回头的那一刻只看到了她常常用的那个采茶篮，篮中的茶叶撒落了一地，但人却不见了踪影，随之而来的只是一道微风拂过我的耳畔，就什么都不剩了。

我找遍了整个树林，找遍了整个竹屋，却仍然没有找到她的身影，直至夜幕降临，我独自一人坐在屋外的石桌前，眼前似乎浮现出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何时眼前被一片彼岸花所覆盖，从彼岸花海中走出一人，那女子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苍白的脸颊上无半点血色，长发直垂到脚踝，着一袭黑衣，额间似是有一朵彼岸花一般的胎记，散出淡淡的血色。

“痴情人，你可知永生者是无法拥有感情的。”她的声音是在这片花海中一遍遍回荡。

“我只是想要一个平淡的生活，这难道有违天理吗！”我激动地喊出声来，但那人仍旧面色平淡。

“永生者的感情是带刺的，灵女守护一方土地，却因你的感情而被迫消失，可惜了。”在我听到这句话时，情绪更加不能控制，为何是她，她是被我害死的？

“不是说永生者可以逆转生死吗，我愿意，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取她的存在。”女子听了我的话后轻轻摇了摇头，又走近了，她每走进一步，我就感觉自己离死

亡更近一步。

“执念过深，不过确实可救她一命，只需将你身上一样东西交于我，不过这法子也不知会夺走你的什么，而且只能换取她一世生活，你可愿？”

当我听到真的有方法能救她时，想都没想甚至连她最后所说都未听全边点头答应，最后的代价便是我失去了双目，我曾想着若是能夺走我的生命是最好的，在夜殇的这么多年，我杀了很多人，而且竟还不知我在为何人而杀。

无人见过夜殇的主上，有人曾说夜殇之主根本不是人，虽这只是街坊传言，但我也信，因为我便是一个特例，而清酒也是。

在那之后，我便改名为折木，或许是良木不得善终，所以我选择折。

果然应她所言，清酒转世了，而且我找到了她，这一刻我才发觉当时幸好没有夺走我的生命，至少这一次可以换我来抚育她，也算是还了上一世的恩。

只是没有料到的是，在清酒十八岁那年，我的身体也每况日下，我还记得那女子所说：人世浮屠，草木皆疾苦，你是在用你的生命养育她，待到她满十八，你的使命也就此结束了，我会送你入轮回，这样也算是结了你的苦···

在她为我辞行，告诉我她的新名时我便知道，我为自己编织的梦就此结束了。

“愿你不负初心。”这是我为她最后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