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我愿意为你打造一双翅膀

也许最后

你用它们飞离我的身边

也想看到你

一刻也好

自在快乐地飞翔

林诺依收回了目光转身，却发现郑初原还一直等候在原地，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个人，是在等自己跟他道谢么？于是郑重地点头鞠躬，

“郑初原XI，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那样难堪的时候，适时地开口。

“你——为什么不跟韩若晨过去工作？”

“啊？呃？哦——因为我今天是来试镜的啊！”

“试镜？为什么要试镜？”郑初原缱绻的明眸里忽然就泛起了波澜万丈，失态地伸手紧紧拉住了林诺依的手臂，

“啊，郑初原，我想当演员啊，所以要试镜！”林诺依没好气地甩开了手，这个男人瘦削的身材，看不出有这样的力气。

“你想当演员？为什么——”

“初原，那边叫你去做造型了！”

听到那边的招呼，凌羽冲来急急地拉走了似乎受到了很大冲击的郑初原。

林诺依觉得奇怪，知道自己要试镜，知道自己想当演员需要这么大的反应么？难道是觉得自己知道他造型的弱点怕自己暴露？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还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当演员的条件？

有场务过来拿着喇叭叫，“林诺依XI，哪位是林诺依XI，请过来造型定妆！”

啊，原来自己和他的顺序挨在了一起啊。

郑初原的话没来得及问完，依依，你为什么想当演员？失忆了，你就不要自己的梦想了么？你就忍心埋没自己的才华么？你为什么想当演员？是因为，郑初原么？

……

“为什么不是韩若晨给初原做呢？！”凌羽骤然把嗓音提高了八度。

“这个是安导的意思，韩若晨只有一个，人这么多，给谁做都不公平，所以索性都让韩若晨带的助手做了。”

“当然，凌先生，如果试镜通过，正式为电影定妆的造型，肯定都是出自韩若晨君之手的。”

原来是这样，看了看在不远处袖手旁观的韩若晨，凌羽的表情开始沮丧。之前的功夫大概是白费了吧，对这样的角色，郑初原本来就少年老成的形象实在是不怎么讨好。可是，花了那么多功夫揣摩剧本，花了那么多心思做前期准备，能帮郑初原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自然，也是凌羽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在冷宜婷的注视下，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啊，凌羽真的不想放弃。

被场务引领过来的林诺依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环顾四周，韩若晨带过来的同事，没有一个有能力为郑初原做出一个完美的造型呢，林诺依看着坐在原地有些失魂落魄的郑初原，他是因为觉得没有希望所以神情这样黯淡么？明明没有见过这个人笑，明明每次看到他都是一脸黯然神伤，为什么自己就是直觉着，他应该很适合阳光的笑容呢？

弯着眉毛，眯起眼睛，微笑的时候，抿着的嘴角向腮边拉开一个优雅的弧度，是能杀人的微笑呢；大笑的时候，眼睛忘形地眯成一条缝，肆无忌惮地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欢笑。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的。为什么，郑初原不笑呢？不过是一个角色而已，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了，值得他露出那样深沉的悲哀和忧伤么？

“依依，在想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林诺依的韩若晨已经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韩若晨不知道林诺依自己是否察觉到她用的是怎样的目光在注视着郑初原的背影，那些怜惜，那些期盼，那些温存，依依，那是不是属于你们过去的柔软？

“我在想，除了你这里大概没人能给郑初原做这个造型吧。他大概自己也知道，所以这么难过，这么沮丧。”

依依，你知道么，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哪个人能为郑初原做出最成功的造型，一定是你了。即使是失忆的你，依依。想想那天你在电话里那些不假思索的话语，我就是再在他的身边转上几十圈，我就是再仔细挖掘仔细端详，也及不上你那寥寥几眼。你该是对他了解到了什么样的地步，熟悉到了怎么样的程度，所以就那样自信地，那样顺着心意，教我一步一步地打造。

依依，如果我告诉你，让你选择呢？你选择作为演员继续参加你的试镜，还是作为造型师为郑初原化妆？你会选择你的理想，还是他的理想？可是我不敢问你呢，对象是郑初原。他是郑初原，是你爱到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自我，也没有抛弃的郑初原。我多矛盾，我期盼你能忆起你的理想，祈望你能继续你自己的人生，可是我却不想要你记起郑初原。我害怕，你记起你们刻骨铭心的爱情；我更加害怕，你记起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

依依，你教教我，我该怎么选择？我怎么选择，才能让你快乐一点？

……

若晨，我能不能跟你说呢？其实我觉得，我能为他做好造型。我的脑子里，似乎就有好多好多幅画面，是适合他的形象。看着他黯淡得黑白的身影，脑子里似乎就涌现出了许多适合他的缤纷的五彩图像，这就是灵感么？可是这是无风一直以来为我费尽心思安排的试镜呢，这是我实现理想的捷径呢，我就要这样放弃么？我要为了去给郑初原做造型，放弃自己试镜的机会么？若晨，我可以么？我最近总是觉得有深重的罪孽感，我为什么都快要忘记了，我的理想？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的理想，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的理想，我甘愿打着零工也要努力实现的理想，若晨，为什么遇到你以后一切都改变？为什么你的世界对我有那样魔力般的吸引？为什么你的世界让我眼花缭乱，流连忘返？为什么你的世界让我忘记了原本的坚持和信念？为什么你的世界让我觉得比起我追求的东西更加的妥帖和自然，更加的亲切和熟悉，让我更加地有存在感，有主宰的快乐与欲望。若晨，我被迷惑了，我该怎么办？若晨，你要负责才对！所以你应该告诉我才对，我该怎么办？

……

远远地看着似乎依偎在一起的两个身影，一样款式的风衣，一样颀长的身形，一样温柔的面容，肖无风苦笑，这不是比电影还要更加艺术的画面和场景？然后拿着导演的拍摄要求走向正在摆弄着摄像机的赵悠然。

“若晨，我觉得我可以帮他做造型呢，我不是也是你的助手么？”

“你——自己不试镜了么？”

“我想问你啊，若晨，我该怎么做？”

“重要的其实是你想怎么做？”

“可是演员是我的理想呢！”

“为什么想当演员？”

“我真的不知道，就是一股执念，就这样认定当演员是我的理想。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这是林诺依第一次向一个人袒露自己的疑惑和心迹。

“那么，有谁规定过理想是不能更改的东西？”

“可以改的么？”

“当然可以。我们总是需要修正着自己的生活和理想。不时地问问是不是没热情了，是不是没动力了？那么做什么更适合，做什么更快乐。”

“我不想做主演，我得到试镜的机会也不欣喜。我觉得做造型很快乐，什么都比拟不了的快乐。这样就代表，我应该重新思考理想的方向么？”

“我觉得已经有足够的理由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飞行员呢！可我连坐过山车都不敢的时候就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从长计议！”

“韩若晨，我鄙视你！”

“我看你现在去找协调的场务说明情况比较实际。”

依依，其实问出第一句话就代表了你自己的心意。而我，我这样牵引你走回你原来的轨迹，是对还是错？我只是不舍得，不舍得你委屈了自己，不舍得你不快乐地去追逐一个不属于你，也不适合你的梦想，不舍得你湮没了自己的华光，不舍得你藏起了自己的翅膀。就这样吧，我就跟你赌一把，跟自己赌一把。如果你忆起了郑初原，你单单忆起了你们的爱情，如果你割舍不下，就让我和柳玉璇一样，帮你把那些伤痛埋葬好，把你的那些伤痕收藏好，放你重新幸福，让你自在飞翔；如果你还忆起了那些苦涩和伤害，依依，不要紧的，我不会让你害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次，至少还有韩若晨在这里，韩若晨始终在这里。

……

林诺依如释重负地跑向了场务，忽然想起了肖无风，啊，自己是不是也该给无风一个交代？林诺依抬头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肖无风似乎正朝着赵悠然走去。想想于是算了。

无风，你不会和我计较这个人情对吧？就算你不爱我。

然后林诺依回头看看始终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自己的韩若晨，真帅呢，这样一袭风衣伫立风中，淡然微笑着的韩若晨。

若晨，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