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邵澜变了,邵政彻底的感觉到了。无论如何亲近、忽略、苛责、冷遇,他都仿佛隔绝一般:照单全收、逆来顺受。
邵澜一副恭顺的眉眼下,藏着一颗并不恭顺的内心。对于这一点,邵政一早就知道。似乎那个所谓夫人的死,让邵澜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其实这简直笑话!
他吃穿用度全都是自己在供养,一个简单的“对我好”算什么?自己可是出了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儿子有什么资格跟自己叫板呢?
“邵澜?”邵政咳嗽一声,看着全身素缟的儿子,感觉这惨白的颜色和更加惨白的脸色让他心中并不舒服:“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没了母亲,自然是要尽一些孝道。”邵澜被问得一愣。他生生吞咽下了许许多多情绪,只想平静的跟邵政诉说:“为何没人在院中挂白蕃呢?我母亲虽不受宠,但好歹也是澜儿的生母,父亲,这样做只怕于理不合吧?”
“我已经容忍你很久了,至于她……我一生都不会承认。”邵政被戳到了痛处,几乎有一些恼羞成怒了:“你若是识相一点,就乖乖的和以前一样,否则……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邵澜没来由地感觉到身后刚散的旧伤隐隐作痛:“父亲这样偏心,这样不喜欢澜儿,又为何要让母亲有了澜儿呢?”
“你,你不要恃宠而骄,也不要以为我现在不敢动你。”邵政只觉得自己被儿子气得几乎昏厥。邵澜从来都是对自己分外恭顺,不敢违逆自己,如今,却大不相同。
“父亲何曾宠过儿子?”邵澜苍然一笑,分外可怜:“父亲这样厚此薄彼,邵澜心中也早就愤愤不平,只可惜父亲从来不曾在意过卧风。我……咳咳……”邵政咳嗽两声,用手抚了抚腰间的创口,这处伤好歹也是在战场上为国尽忠时候得来的,父亲却一直不愿意让自己好好修养,不知道父亲为何会这样,可是如今看来,他只是不愿意,更是不上心罢了……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邵政从兵器架上抽过一杆银枪,对着邵澜抽了下去。
邵家枪本来十分沉重,通身都是钢铁铸造,这一下若是实实在在地打下去必然是个骨断筋折的下场,所以邵澜愣住了。
他在赌,赌邵政跟自己还有一丝丝的父子之情,赌邵政不会对自己赶尽杀绝。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用这种法子折腾自己,应该会多少有一些不想自己受内伤吧?
但是听着破空的声音,邵政似乎完全没留余地。这不是象征着希望的惩罚,而是伤筋动骨会形成内伤的办法,是对付敌人的法门。
于是邵澜让了三寸,而且背转过身,在多年的隐忍和沈骁的作威作福之下,他愣是不敢完全躲开。百十来斤的银枪枪身砸在他肩胛骨上,枪刃扫断了他的一缕头发。邵澜只是隐隐听到“咔嚓”一声,心中明白多半是肩胛骨裂了开来。
脑海中犹如过停滞一样,思维连续反应了几次,这才感觉到由内而外的剧烈疼痛,肩胛处连着锁骨跟肋骨,动一动都是铭心刻骨的剧痛。而更加过分得是,他还没能反应过来,另一棍子已然砸到了腿上,沈卧风支撑不住,终于扑倒在地上。
只不过这一次力道轻多了,好歹骨头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依旧不会太轻,至少也应该是一道黑紫的印子。邵政提枪凝神,锋利的刃口对着邵澜受伤的肩胛。
邵澜冷然笑了,强提了几次内力发现真气无法聚拢在一处,应该是被打得散了开来。但邵澜仍然不顾及自己,强提了内力冲破玄关——只是受伤跟受重伤的区别,哪有许多不同?
邵澜笑了笑:“父亲,儿子没了母亲您还是不肯宽容,虽然在您心中澜儿和母亲并没有什么地位,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娘亲,儿子这个要求,全在情理之中。”
“你闭嘴!你只能有一个母亲,其余的人,无论什么形式,都不可能是你的母亲。”邵政低沉说到。
“您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仍旧是这一句,我可以一直顺从着您,但是,这件事我绝不退让。”邵澜手指搭上已经骨裂的伤处:“无论如何她都会是我的母亲,这点绝对不可能是改变。”
邵政的枪挣扎了几次终于落了下来,运了内力的枪身穿透邵澜受了伤的肩胛,将邵澜钉在了地上。
邵澜只觉得肩膀处一凉,这股寒意冲透他的心脏,冷得他想缩成一团。紧接着更加刻骨铭心的痛,痛得他想挣扎却眼前一黑,刻骨铭心的疼痛就在一瞬间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舅舅!”月儿的声音似乎远远的传了过来。
苏月发誓:虽然他一辈子见过许许多多次邵澜的鲜血,可是那一次才是真的刻骨铭心不能忘记,因为那一次他在心底偷偷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舅舅,在未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