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惩大诫
邵府,祠堂。
邵澜跪在地上,裤管高高卷起,膝盖上也是青紫斑驳——唯有长年累月罚跪,才有这种伤痕。
邵政手里一根家法,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你且说说,这一路来你犯了多少事?做过多少不该做的事情?顺便想想看,该怎么罚。”
“父亲……”邵澜看了邵政一眼,满腹委屈,别人家的公子哥都是掌上明珠一般宠着,为何到自己这里父亲全然不顾及父子亲情?自己分明是父亲的独子,就算是碍于礼教,父亲多少也该亲近一点自己啊!
而且自己分明带着伤,难受的要死了,父亲却还是充耳不闻,拎了家法喊打喊罚。
“委屈?你还好意思委屈?”邵政的家法刷的抽上了儿子:“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毁了老子一世名声?知不知道你不过是个婢女生的却要继承我邵家所有的一切?你配么?你再不好好做事,只怕他们会笑掉大牙!”邵政顿了顿:“你有什么资格想要舒适的环境?”
邵澜白了脸,一点点默默忍受,他明白,父亲这并不是惩罚,只是例行的发泄情绪。
父亲不喜欢自己,邵澜自然心知肚明,虽然外人看来父亲对自己极为重视,可实际上他不过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摆设而已。
父亲身居高位数十年,从来都是谨言慎行步步为营,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最终原因。可是子嗣问题一直都是父亲心中禁忌,之前是因为没有自己这样一个儿子,所以父亲憋着一股劲把长姐培养成了皇后。
后来虽然有了自己,但是并不会给父亲带来多少荣耀,只因为自己身份低微,而且并不是一个被期待的孩子,他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父亲应该是不愿意有自己的吧?可是他更不愿意被诟病生不出儿子来,所以自己虽然在他心中极为不受待见,他还是尽心尽力地培养自己,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不“丢人”的成功者。
若说喜爱,邵澜明白这是痴人说梦。因为自己多少有些母亲的样子,全不如父亲一般英武。这也许就是为什么父亲在外人面前对自己还算说的过去,在私下里却没少折腾自己的原因。
“你只知道丢老子的脸,你说说,不过是被剑划了一道,才一指深的伤口?你就好意思病病歪歪这么久?”邵政的声音远远传来。一边抽着儿子一边问话。
“对不起,父亲。”邵澜程式化的道歉并不能起到应有的结果。对方依旧火冒三丈。邵澜暗笑:挨打都能走神,自己也真的轻贱的可以了。
父亲又林林总总叙述了几条罪责,沈卧风麻木的答应着,却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全不留心。
“你且说说,该怎么罚?”父亲似乎抽累了,把家法拄在地上,休息。
“孩儿听凭父亲处置!”邵澜叹息一声,还能怎样?不过是要罚而已,父亲折腾自己向来不遗余力,可是大不了就是疼,还能如何呢?
疼,不过是一个太虚无的词汇,疼又如何呢?什么样的疼痛能够让自己的亲生父亲不顾及自己正在流血的伤口,去追究到底自己该不该喝那碗红糖水?
更何况那只是一碗糖水而已,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
所以心理上的痛苦已经足够多,完全不用考虑到底应该怎么去照顾自己的身体。
“老子看你还是不够疼。”邵政有些气喘吁吁,毕竟确实上了年纪,又确实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出身。当年他娘亲怀了孕,本来可以悄无声息地做掉,可是这个女人为了保护这个崽子跑到了太夫人房中。
郎中一诊脉,却发现竟然是个男胎,老太太就拼了命地想要护住——那时候他是矛盾的,一方面想要一个子嗣,另一方面,又对这个孩子深深厌恶。于是半推半就,谁知这一蹉跎,也是十六年了……
“你从今日起日日去刑室领二十棍子,好好的反省过错,若是因为这点小伤耽误了习武,”邵政挥了挥棍子:“就仔细你的皮肉。”
邵澜愣了一下,他最忌怕这种日日带伤,伤上叠伤的做法。与其这样反复牵连,还不如一次罚完,干脆利落。
二十棍子肯定没有多重,放在平常连个开胃菜只怕都算不上,而今却令他胆寒:自己腰侧的伤因为没有好好将养,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闭合了,自己今日又一次挣裂了伤口,此刻正疼的七荤八素,父亲这样的惩罚只怕是自己连朝都上不了,是逼掉自己半条命的法子啊!
父亲,澜儿自知身份低微,污了父亲的名声,可是风儿也是会痛的啊!风儿从不渴望父亲可以像待长姐一般待自己,风儿明白自己的存在就是要好好辅助外甥登上大宝,辅佐外甥千秋万代、社稷长存。
所以澜儿要很强才可以,风儿也在努力啊!
“怎么?想一日挨上四十?”邵政不耐烦地顿了顿拐杖。
邵澜哂然一笑,磕了一个头:“孩儿谢父亲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