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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锦绣衣下笑惑官

替魔契之与君童颜旧

清晨的几缕阳光照入斜林,折射出道道虹晕。

童厌影睁开眼睛,闭阖许久的双目因强光的直射倍感不适,他只得伸出手挡了挡那过分明媚的阳光。

“阿瑶,哥说多少次了,大清早的能别开灯么?我眼睛都快被照瞎了。”此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然而半晌无人回应。

待他看清周身余景,才恍如隔世般地道:唉,我何时这般健忘了?

童厌影揉了把还不太清醒的脑袋,这才慢吞吞地起身。

他定了定身形,胡乱地就朝前走去,看着手中腾起的一团幽黑烈火,微微分神。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挂了吧?可是……

他收起手,顿住脚,又认真地环视了一遍四周,毅然决然地换了一个方向走去。

没错,这是人界。

怎么挂了就到人界了?不对吧,他怎么不记得六界轮回有这样的?就算是犯了滔天大罪也只是打入魔界,但他可是死罪啊……可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他死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算了,既然活着,那就好好活着吧,先看着逍遥几天,要是真的平安无事……那就在人界流浪江湖也不错。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热闹的集市,童厌影一路东张西望,这么多年未睹人界风采,还当真是想念啊。

浑然不觉一路的炙热目光。可以说是已经习惯了,习惯这样被围观。是看这张脸也好,不是也罢,反正无所谓。

童厌影突见前方不远处人山人海,经不住好奇挤了过去。待他走进时,众人纷纷给他让了道。

童厌影也不奇怪,十分不要脸,并且理所当然的想,长得太帅也是种无奈。

走近才知道,原来是一年轻貌美的女子正颓然地跪在地上啜泣。见状,童厌影好不怠慢地凑上前去,单膝触地蹲下,柔声问道:“姑娘,你为何在此哭泣?不妨跟在下说说,兴许我能帮到你呢?”

姑娘揉了揉双眼,慢慢抬起头,看清他的那一刹那泪汪汪的眼睛蹬时一滞,顿了顿,才道:“公子,我多谢你的好意,可是,这件事并非你可以帮的。”

童厌影听了,指尖踮了踮下颚,思虑了一番,又笑道:“无妨,姑娘且说来听听,能否帮到你还不一定。”

她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今日凌晨,王太守突然带着一大批人闯进我家,说是收税,可前几日我家才交过税,哪里还交得起?所以他们就将我家里里外外全都搜刮了一遍……还将我的老母亲和小弟都抓了去,硬是逼我做他的妾,还说……若今晚我为主动上门答应,就……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说完,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童厌影见了,赶忙伸手轻轻拭去她两腮的泪水,安慰道:“姑娘,别哭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他似是有了什么好主意,嘴角一勾:“本公子,绝对会替你讨回公道。”

月色明媚,童厌影与姑娘一齐来到太守府前。他抬首望向写有“王府”两个金光闪闪大字的牌匾,嘴角上扬,行至铁门前,轻轻扣门。

很快门便被从内打开,来者是个戴着纶帽、身着粗麻布的下人。只听府内有人喊了句:“谁?!”这下人忙回道:“大人,是、是两名女子!”

“女子?莫非是容儿姑娘来了?”那人喜出望外。不一会儿,一个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奔了出来,径直奔向容儿姑娘。到了门前,却见面前站有两名女子,他眯起原本就小到看不见的眼睛端详了一番,待瞧清容儿身旁的那女子的面貌时,霎时一惊。

眼前女子身着一袭红白相间的轻纱菱角裙,细腰细腿,皮肤白暂干净得犹如月色洗炼过,乌黑如瀑布的长发随着轻风飘拂,用一根纯银花簪轻轻挽起一捋托于脑后。面若出水芙蓉般粉嫩无瑕,眉目如画而灵动有神,血红的赤瞳与仿佛蘸了血般的薄唇相映,显得妖艳至极,令人见了难以自持。

王太守眼冒金光,心中大喜道:大美人啊!

“大人,奴家是容儿的姐姐,妹妹还小,不知奴家能否代替妹妹换出阿娘阿弟,求您,”童厌影故作娇羞,双眸含怯地望向王太守,轻声道:“莫要为难奴家一家老小才是……”

童厌影此刻的嗓音绝非男子之喉所发出,可又确确实实未动用法术。早在他少年时,他童厌影便因容貌出众,特地练就了一副温柔甜美的女音。

他骗男人,从未失手过。当然,女人更不用说。

果不其然,这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生得跟驴似的王太守立马中招,连声道:“好好好,既然美人如此承诺,本官哪有不应的道理!”随即头也不回地一甩手道:“快去!去把美人儿的母亲和小弟给我放出来!”

侍从应声而下,不久便带出了一位白发垂乱的老人和一个年纪尚小、瑟瑟缩在老人身后的小男孩。

容儿:“娘!”她立即奔过去牵住老母亲的手,焦急道:“娘,你没事吧?”

老人迷糊了阵道:“没事、没事,娘没事。”

容儿牵着母亲和小弟,望向童厌影,心里感激,却又不能发作,只能配合他道:“姐姐,你真的……”

童厌影对她微微一笑,道:“没事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阿娘阿弟。”

“……嗯。”

说完,便随着色迷心窍的王太守进了府邸。

老母亲这才反应过来,迷茫地看向女人,“这是……”

容儿拉着她和小弟往家的方向走,浅笑道:“娘,这是路过的好心人。”

童厌影侧着身子伏在床边,微直起身,一脸责备地看着王太守道:“官人,您这么急做什么?奴家还没准备好呢。”

王太守喘着粗气往他身上压去,喜道:“哪里需要什么准备,直接快活了便是!”

童厌影只手推开他道:“官人真坏~”随即轻飘飘地旋起身藏于朱帘后,只露出半张脸,笑道:“官人,您来抓我呀,抓到了我就……”

王太守猛地一扑,却扑了个空。满眼的朱纱帘,随着童厌影银铃般的笑声飘忽不定,令人眼花缭乱。忽见他挑起朱帘近在咫尺,朱帘一落又不见了踪影,再回首却只能督见她红色裙摆轻轻飘过。

“美人、美人儿,嘿嘿嘿……别跑啊美人儿……”王太守一阵痴笑,拨开重重朱帘,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扑了好几次都没抓到人儿,王太守却仍不改痴相,口水马上就要流下来了也浑然不知。

也不知扑了多久,终于把人抓到怀中。

“官人,您抓到我了。”童厌影含笑地望着王太守的双眼,他的双瞳似乎闪烁着淡淡微光。

“抓到了、抓到了……嘿嘿……”王太守痴笑着盯住他的双眸,完全迷失了心智一般。

童厌影收住笑容,恢复原声冷声道:“收起你那恶心的口水。”

闻声,王太守果然木然地舔去了挂在嘴边的口水。

童厌影一阵恶寒,如避蛇蝎般迅速拨开他的手,道:“滚滚滚,恶心死了!”眼看王太守俯身即将执行“滚”这个命令,童厌影立马制止道:“停!给我站在原地别动。对,就是这样。”又见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童厌影蹙眉道:“……把你一脸猥琐的样子也收起来。”

童厌影翘着二郎腿,单手托腮癫了好一会儿,定夺着如何处置眼前的狗官。眼下不比天界,闹大了可就会覆水难收。

童厌影道:“从你做官开始,贪了多少?”

“不记得了……数不清,好多、好多……”

“……具体概括一下。”

“一、一个谷仓的金子银子,还有……好多珠宝玉石。”

童厌影一挑眉,没想到这贪官还挺能贪,不仅色迷心窍,还财迷心窍,简直人渣。“呵,”他托腮的手往外一划,“去,把你贪的所有钱财物归原主,没主的发放百姓。”

王太守应声迈出门去。童厌影则悠闲地坐在茶几上,斟了杯茶自顾自地喝起茶来,从容淡定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坐了多久,童厌影只觉屁股有些麻了,便起身推开房门望向门外。行至一侍从旁,轻声问道:“请问你家大人呢?”

那侍从“啊”了一声,道:“大人刚从外面回来,不知怎么搞的把谷仓里的钱财都……这会儿应该在谷仓那边忙活呢吧……”

童厌影接着问道:“那谷仓在哪儿?奴家不识路……”

侍从小生似是害羞状,道:“呃,谷仓就在前面,你一直往那边走就能看到。”说着,顺手给他指了指。

听到答复,童厌影满意地抿唇一笑,“多谢。”

“不用……应该的。”

“都搬空了吗?去去去!把这些还给首饰铺的李老板,还有这些,给附近的百姓发了!”王太守在谷仓前指手画脚一阵指挥,众侍从虽觉莫名其妙、难以置信,却也不敢过问,只得手忙脚乱地执行照做。

童厌影走近谷仓,平视前方,刻意同他保持一段距离。却见那王太守躬身,刚要开口,就被他打断,“不必了,正常点。”

王太守立马恢复常色,粗声粗气道:“是是是,美人说的是!”叫旁人见了只以为这人是被色迷心窍。

童厌影也丝毫不怠慢道:“官人,您可真是位体恤百姓的好官啊!”

众人听了此番对话,不由得汗颜,想必整座皇城的金银财宝他都嫌少,平日里对下人和百姓那都是拳打脚踢,又打又骂,吝啬的紧,和“好”压根不沾边。只是不知这次这太守大人又作的是什么妖。

“你!你们几个!快去收拾间最好的屋子给美人儿住下,若是敢怠慢就让你们挨板子!”王太守突然凶神恶煞地转向他们,吓得几个侍从小生连声应是,大气都不敢出。

童厌影听得很是炸耳,心道:果真狗改不了吃屎。

童厌影坐在镜前取下头上的发簪放在梳妆台,乌黑如瀑布般的长发顷刻散落,盯了一阵镜中的自己——真的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只可惜,并不能改变什么。

究竟是什么人才能把儿子也生得这般漂亮,童厌影自己也不知道。

忽听门外一阵喧嚣,一个中年妇女破门而入,骂骂咧咧地搡开挡在身前的两个侍从,“滚开!我今天非得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把老爷迷得失了心智!”两个侍从拦不住了,童厌影十分自然地看向这位突如其来的黄脸婆。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童厌影,额头青筋暴起,骂道:“果然是一张狐狸精的脸!见了我竟还不跪?是要我叫人按着你跪下不成!?”

童厌影这才注意到这女人身后的确跟了几个壮汉,也不惊慌,只垂眸淡淡地开口道:“大人可是亲自发话不可怠慢于我,这王府什么时候是你一个女人当家了?”

“你!”她气急败坏地憋了好一阵,想必她也就是这太守的正室夫人了,火气这么大,大致是见自家老爷突然发癫要把所有钱财发放,上去阻挠不成这才找了过来。那夫人气急反笑道:“呵,这府上虽不是我当家,但也轮不到你一介贱民说话!别以为自己长了张狐狸精的脸就真以为自己无法无天了!”

还真被她说中了,童厌影的确是只狐狸精,他的真身就是一条黑狐。曾经为神时又何尝不是无法无天?

童厌影听了也并无反应,只在心里捧腹:你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连一个男扮女装的狐狸精都不及。

“怎么?不说话了?你一个贱婢……”

“是,但那又怎么样呢?你与其在这里和我磨嘴皮子,还不如回去想想如何保养皮肤的好。”童厌影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捋了捋肩头的长发。

从来没人敢打断她说话,也从来没人敢这般赤裸裸地在众人面前讽刺她。这夫人的脸色霎时间青青白白,怒指童厌影叫道:“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按住,掌嘴!”

这时,三四个侍从冲上去前连忙制止道:“夫人!万万使不得啊,老爷可是亲自吩咐过……”

“姑娘,您还是小心为好,这夫人真的不是好惹的。”一侍从微微俯下身,扭头轻声道。

童厌影略带惊疑地审视了他一阵,这不就是方才给他指路的那小生么?见童厌影脸有异色,那小生很快羞涩地扭回了头。

两挡在身前的侍从很快便被几个家丁掀飞,那刚提醒童厌影小心的小生还抓着一名家丁的袖子不肯撒手,于是很不幸地再次被掀倒。他欲起身再次阻挠,却听夫人厉声喝道:“你狗命不想要了还是也被这贱人迷了心窍?你是不是觉得老爷不罚你,我就罚不得了!?”

那侍从一听,果然立在原地,不再动作。

童厌影终于起身,冷冷地对周身的家丁道:“闹够了吗?十秒的时间,出去。”折腾了这么久,他也不耐烦了,再这么闹下去他还睡不睡觉了?好不容易有一张舒服的床,他还连躺都没躺一下。

“愣着干什么?!给我按住她掌嘴!”

话音刚落,几名家丁便出手要擒住童厌影。“唉。”既然不听话,那就别逼他使用暴力了。

童厌影足尖一踮,众家丁抓了个空,随即翻身旋起几脚将他们踹倒在地。对于童厌影来说,踹死他们就跟踩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童厌影落在他们身前,俯视着倒地不起的家丁们,嫣然一笑:“怎么?还打么?是不是很疼?”随即蹲下身凑近一名家丁,依旧笑得樱花乱舞,“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况且方才你们不是很勇猛吗?”那名家丁脸上闪过惊恐之色——这女人,竟能一脚踹断他几根肋骨!忙不迭往后一缩,扶着墙根爬起,同其余家丁一齐躲向夫人身后,声音微微发颤到:“夫、夫人,这这这个女人她……功夫了不得啊……”

那夫人虽也被刚才那局面吓了一跳,却强作镇定道:“怕、怕什么?!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女人!”

“不是啊……夫人,兄弟们几个……都被她几脚踹得断了肋骨,那身法和力道……”

“没错没错,完、完全不似个女人能做到的事……”

听了这些家丁的说辞,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女人不好对付,须要回去从长计议才是。她对童厌影一阵咬牙,最终摆手道:“哼,走!”

童厌影隐约听见她边走边嘀咕了句“贱女人!老娘迟早要你好看!”他忍不住一笑,心想:是贱男人才对。

他望向屋内剩下的几人,笑道:“多谢诸位方才愿意出手相助,眼下我要歇息了,若是没别的事……嗯?”这示意再明显不过了,几位侍从红了红脸,默默退出房间。

那方才一直在卖力帮他的小生拉上门时,还忍不住瞅了她一眼,却见童厌影正笑意深深地看他,连忙低下头,关上了门。

童厌影脱了外衣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掏出塞在胸前的两个馒头啃起来,不能浪费粮食。

“不能浪费粮食!”童瑶双手撑在桌上叫道,“吃掉,全部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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