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还在大楼里面!求你救救她!!”
一个中年女人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凌乱的头发苍白的面容,坐在轮椅上没了毯子遮盖,明明白白显露出来的肌肉萎缩的双腿刺激着我的神经,瘦骨嶙峋的手腕直捏的我生疼。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向我求助,但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大楼,几个外星人正绕在大楼外面飞来飞去,如果非要在此时进去就势必会有危险。
“爱丽森·沃克,我知道你是爱丽森·沃克!!”
女人一声喊让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茱莉亚最喜欢你的作品,你的每一篇专访,每一段文字甚至是ins上偶然的一张图都足够她翻看好久。”
我睁大了双眼,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颤。
“轰!!!”
人群发出惊呼,我再一回头只见那栋写字楼的最顶层竟然开始有了坍塌的趋势。
女人不断的哭着请求的声音充斥在我耳边,我紧紧的咬着牙关只觉得眼睛发疼。周围的人都开始劝她不要让我进去,进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那个女人看着我,死死的看着我,几秒的时间却如同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最终有什么东西在她眼睛中熄灭了,握着我手腕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该死的,这栋楼应该不会那么快倒塌,毕竟是斯塔克旗下的大厦,暂时相信一下钢铁侠不会搞豆腐渣工程可以吗?
可以!
在那双手离开我手腕的一瞬间我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它们,只见那双眼睛蹭的一下被点亮了。
“几楼?”
“三楼,卫生间!”
“等我。”
我盯着她的眼睛撂下这句话就往出跑,速度快到周围的人想拦我都拦不住。
当我冲进大厅的时候,发现早在最后一拨人逃离大厦之后电梯就停运了,我只能冲进救生通道,疯了似的往三楼冲。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咯噔咯噔的声音异常清脆,一路上都没什么阻碍的就找到了那女孩儿藏身的地方,万幸的是她还在里面!
而当女孩儿一见到我第一反应就是抱着我哭。
“你怎么没有跟你妈妈一起下去!”
女孩儿在我怀里不停的发抖,我不断的顺着她的脊背安抚她,嘴里却也不饶人。
“我忘记了我爸爸的手表,洗手的时候取了下来,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没想到……”
我闭了闭眼,深深的洗了一口气,从怀里拔出那女孩儿的脸,非常严肃的看着她。
“现在我们要出去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跟着我。”
我看着她极力恢复镇定的样子强迫自己柔和下来。
“记住,你是你妈妈最爱的人。”
只见女孩儿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我勉强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牵起她的手悄无声息的打开房门。
那些外星飞船的声音依旧在外围忽近忽远,我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的往出走,只听鞋底磕在地面的声音一响,窗外的身影猛地就停住了,而且正一点一点的往过靠拢,这一刻,我的心脏几乎要蹦到了嗓子眼。
然而下一个瞬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猛地袭击了外星人,上一秒还有冲进来的打算的东西下一秒就直接栽了下去。
而我一秒都不敢耽搁脱下鞋子拽着女孩儿就往楼底下冲,而女孩儿也一声不吭死死地咬着嘴唇跟着我跑。
石子碎片划破了我的脚,但我一刻都不敢停。
就在我拉着女孩儿冲出门口的时候,一道绿色的激光直接擦过我的手臂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被碰到的那块衣料在瞬间被灼烧破损,焦黑得仿佛一碰就碎。
女孩儿终于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这在刹那间吸引了附近所有生物的注意力。
我一下子懵住了,就在我懵住的两秒内,攀爬在房屋玻璃上的外星生物轰的一声落在我面前。
我下意识的将女孩儿死死护在身后,四下张望着可用的东西,然而一无所获。
那丑陋的生物就像是戏耍猎物一般缓慢的朝着我们逼近。
我咽了一下喉咙,带着女孩儿慢慢的往后退,目光死死地盯着它,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去多学两天跆拳道。
“爱丽森……”
“别说话。”
我努力平复着呼吸,只觉得女孩儿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我回头一看,猛得睁大了眼。
后面还有一个,踩着飞船的那种,企图射伤我的应该是这种。
我死死的咬着牙,面前生物似乎收到命令似的突然暴躁起来,然后就直接朝着我冲过来。
我拽着那女孩儿一把将她塞进一辆碎了窗户的车里。
“爱丽森!!”
女孩儿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声音。
但我似乎听不大清晰了,眼前一幕幕的有场景划过,等死的时间竟然足够我阅览一生。
太漫长了。
突然有点后悔就这样离开英国。
砰!!!
恍惚之中,我眼睁睁的看着一面圆盾重击在怪物的头部,而当它砸落在地上的时候我才逐渐反应过来,神智回笼的一瞬间这才惊觉它只离我有两米的距离了。
我一下子跪坐到地上,女孩儿拔了门锁踉踉跄跄的爬出来,扑进我怀里失声痛哭。我想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发,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这时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人出现在我视线里,四周都是硝烟弥漫着,他却与这些场景意外的融合。
“女士们,没事了,这里离安全区有点儿距离,会有人送你们过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我伸出手。
我抬起头看向他的脸,他看着我也莫名一顿。
有点眼熟,我想。
随即我低下头安抚着怀里哭声渐弱的女孩儿。
“茱莉亚,起来,我们去你妈妈那里。”
女孩儿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立马爬起来狠狠的擦着脸,嗯了一声分外的坚定。
我有些腿软,车门不够我借力,那个男人尚且伸着手,我便将手搭过去缓慢的站起来。
他的手很热,很稳,有尘土,有些细汗。
脚上被划破的几道伤口疼得我脑子一抽一抽,根本不用怀疑我能不能走路。
我紧紧的皱了一下眉头,茱莉亚察觉了状况凑过来架住我的一只胳膊。
哪知我的身体突然腾空,竟是被打横抱了起来。
“跟上。”
只见金发的男人扫了一眼茱莉亚,一声令下就开始往前快速奔跑,我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搂紧他脖子。茱莉亚跟在他身后跑着,不知是从哪儿来的爆发力竟也丝毫不落后。
我没有挣扎,因为我知道以我现在的情况强行逞能绝对会拖后腿。我忍不住抬起头看着这个抱着我飞奔的男人,蓝色眼睛宛若北冰洋,肃穆的侧脸比例完美,好似米开朗基罗亲手塑造的石像。
大概是有其他伙伴替他开路,一路上畅通无阻,只是他的神色在某一时刻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似乎是听见了什么。
直到我被放在地面上,一名女警员伸手架住了我,临时的医疗工作者迅速地帮助我处理伤口,我急忙回头看茱莉亚发现她只是站在原地喘着气,连汗都没有出。
我愣了愣,随即联想到很久之前,关于变种人的新闻。
金发男人在这个时候转身准备离去,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你叫什么?”
他扬了一下眉毛,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低笑着答复我。
“史蒂夫·罗杰斯”
史蒂夫·罗杰斯。
舌根处仔细的划过了这个名字,并将他的容貌深刻的印在脑海里。
“注意安全。”
他笑着点头,转过身就出了地铁。
我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茱莉亚在此刻来到我身边。
“那是美国队长。”
我看着她,有些疑惑。
“虽然没有钢铁侠那么高调,但是美国队长从二战开始就是美国人民的超级英雄了。”
我愣在那里,当下只觉得自己傻的透顶。
“不过你们两个以前应该见过面,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茱莉亚说的异常坚定,我竟然都有些相信了。我喘出一口气,脑袋靠着铁质的扶手尽力去平稳呼吸。
地铁里面满满都是人,我只有坐在地铁入口处拐角的楼梯上才能坐下休息片刻,有人递给了我一双松软的芭蕾舞鞋,我感激的笑起来。
茱莉亚的母亲不在这里,据警察说那边的地铁在二十分钟前被紧急撤离,去往更安全的地点了。因为外星人的行动轨迹发生了变化,朝着斯塔克大厦蜂拥而至。
而这里是距离斯塔克大厦最后一个最近的地铁站了,十分钟后就会有救援小组接手撤离。
茱莉亚安安静静的待在我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紧紧的握着她父亲的那块表。
我抬起头盯着那栋大厦上蓝色的光柱,和不断从洞口涌现的外星生物。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比那逼我从英国离开的原因还要令我无力。
太弱小了,无法让人忽视的弱小。
所以才被入侵的如此明目张胆。
“快看!”
茱莉亚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我抬起头就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我眼前的入口上方一飞而过,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和金红色的流光。
我站起身,顾不得脚伤就往上跑,警员一下子拦住了我,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钢铁侠扛着那东西冲进洞口。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的悄无声息,巨大的火光从洞口映射出来,刹那间蓝色的光柱消失了,洞口即将被闭合。
我屏着呼吸,在看到那金红的身影在最后一刻掉落出来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
远处巨大的外星飞船砸落到了楼顶,尚且飞在高空的外星生物也如同断了电源一般坠落。
五分钟后,所有的人才意识到。
结束了。
我的身边有人开始欢呼,有人开始哭泣。
喜极而泣,悲痛欲绝。
我却只想离开这里。
茱莉亚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我让她去找自己的母亲,她摇着头担忧的看着我。
“去找你妈妈,茱莉亚,我没事。”
我再一次重复道,她却又红了眼眶。
我有些无奈,捧着她的脸擦试着她的眼角。
“很高兴你能喜欢我,虽然之前我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茱莉亚死命的摇着头,一双大眼睛无一不诉说着对我的信任。
我有些怔神,然后闭了闭眼。
“谢谢你,快去找你妈妈,我想,”我顿了顿,“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终于在我近乎恳求的语气中离开了地铁站,临走之前紧紧的拥抱了我一下。
这大概是我来到美国后的第一次拥抱,让我不由得鼻子酸涩。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看到有人正抱着离去的家人痛哭,看到有人抱着团聚的朋友大笑。
突然觉得有些冷。
放在上衣内兜的手机疯了一样的开始振动,我却丝毫没有搭理的意思。
我随意的推开一家店门,找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方坐下。
隔壁汉堡店的香味在此时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店家在这个时候重新开始了营业。而残缺的墙壁根本挡不住这样诱人的香味。
我吸了吸鼻子,终于从兜里掏出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的手机。
看了一眼名字,霎时间红了眼眶。
深吸了一口气,等彻底按压住汹涌而至的情绪才接通电话。
“丹妮斯。”
“我的上帝,爱丽森,你终于接电话了。”
丹妮斯略带疲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张了张口忍不住笑起来。
“纽约的情况怎么样?结束了吗?”
“结束了,很安全,我没事。”
我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生怕说的多了忍不住想哭的欲望,又得让她担心的不得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告诉我,听到没有?“
丹妮斯的语气轻松起来,我低笑着调侃她。
“那你该给我涨工资了,老板,我的画室被毁了三分之二,画展是没办法办了。”
“那我得压榨你的劳动力了,爱丽森,今年的圣诞系列,是不是该接手一下了?”
听到前一句话我还有些想笑,但是后一句话我选择了沉默。
我心里知道这是她想让我回去过圣诞节的托词,因为Fab的圣诞系列都会在英国总公司拍摄,这是十几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毕竟关乎着年终大秀,而她不能再为我开先例了。
也许是我沉默了太久,久到丹妮斯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闭上眼,紧紧的皱着眉一声不吭。
“好吧,爱丽森,过几天恢复正常的时候去美国公司那边报道,我有事情给你做。”
我不着痕迹的颤抖了一下,捂着嘴后脑靠着墙壁拼了命的缓和情绪。
“爱丽森?”丹妮斯似乎察觉了什么。
“嗯?”我深呼吸了一下,语气依旧非常平稳。
“你还好吗?”她的声音有些严肃。
我笑起来。
“我还好,就是有点饿了,隔壁汉堡的味道太香了。”
丹妮斯几乎被我气笑了,叮嘱了我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被我哄着挂了电话。
而电话挂断的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喉咙里面的呜咽,手机扔到一边抱着膝盖就哭了起来。
蜂拥而至的后怕彻底击垮了我的心理防线,我不知道如果我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丹妮斯会承受多少痛苦,她几乎是看着我从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儿成长到现在的人,亦师亦友不可或缺。
我拼命地压着声音,近乎是无声的掉着眼泪,除了差点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哽咽的声音有点大,长久以来压制住的难过与伤心在这一刻全面爆发,就连我自己的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脑子里面过着一幕幕画面,包括在英国时人们对我的咒骂,包括那名大侦探眼睛里面的烦躁与冷漠,哭到最后我都不记得自己在哭什么了,汉堡都已经不能转移我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脚上伤口的疼痛换回了我的理智,我用手背擦去满脸的泪痕,捂着胸口不断的深呼吸着。
很好,哭出来就很好了。
哭出来总比一直憋着强。
我笑了几声又哭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现在跟个神经病一样。
眼睛胀痛的不行,不用看就知道红肿的不像样。
只能等一等再出去了,最起码不能这个样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