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

不记得是第几次坐在台下看他领奖，修长手指捧着亮晶晶的奖杯握着话筒颇为熟稔地说感言，感谢粉丝，感恩所有爱意的给予。

这才几年，朴灿烈成熟得飞快，我的少年成长为落落大方的一颗耀眼明星，就连微笑时眼尾的弧度都精致，丝毫不见从前的生疏紧张。分明，分明只是薄薄地推一层眼影，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太快，太快了。好像他仍是几年前坚韧执着的，白纸一般的练习生，尚未发育完全的少年身架，青黄不接的抽条时期清瘦的背脊。而一霎那过去，恍然间已经长成眼前宽肩窄腰，挺拔的自信的大男孩。

夜色里唯一亮着灯的那间练习室，我推门进去，撞破十几岁固执的梦想，灯光流泻下来轻柔亲吻他从肩膀到指尖。重复太多遍的音乐和舞步，地板上他摊开手脚躺着，又把胳膊遮在眼前试图阻挡眼泪与不甘。

首尔的凌晨，你也见过太多次了。在汉江，在夜间的路边小摊，在闪烁的霓虹灯，在车流与人海，你频频回望。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我的小男孩。我看着聚光灯下耀眼的年轻偶像，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想念那些爱意萌生的，鲜活而热烈的年岁，白衬衫的少年从无边黑暗中唯一亮着的灯火里回头与我对视，说前辈，我也想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偶像。

一切沉默的声波都碰撞出回音，夜色漫涌，四下里拥抱他和我，连同路灯光下的影。

遥遥忆起不知何时的一场情事，天色尚未大亮泛起鱼肚白，在地平线上投凉凉的一层光。从我的角度看，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遥遥无期。

我唤他的名字，灿烈啊，在怕什么呢。

小烈乖，看着我，小烈。空调房里裹着被子相拥，他问我会有那一天吗，哥，我能做到吗。明明腰上都没了力气还执拗地撑起身子接吻，一眨眼就滚下泪来，烫我的掌心。眼泪太多太多，我用指腹磨蹭着他泛红的眼尾，意欲用低声安慰用爱抚用亲吻终止，却好像怎么也没尽头。柔软的感性在潮润空气里饱和以至于满溢，稚嫩的活泼与乐天派外壳在温柔诱哄下不堪一击地破碎，毫无来源的委屈，未知与不安，压抑太深太久此刻如沉寂的火山爆发。他仍在无声落泪，我又何尝不懂，只好维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这层窗纸太薄太脆弱，谁都不去捅破，或许也能透入两丝乍破的天光。

他好像浮萍，浮沉里什么都抓不住，寻到一截枯木就迫不及待地拥上。

可我想让他知道的是…他可以靠岸了。

朴灿烈出道第一年就一举夺得最佳新人奖，碍于前后辈的身份没能坐在同排，回头便直直对上小孩儿的不安眼神，攥着衣角抿嘴唇，我只好在心里无奈地笑，灿烈啊，唇膏都快被你吃掉了啊。看他的大眼睛眨呀眨，星星就在里面晃呀晃。分明是上台领奖目光却像求助，我觉得可爱，也只好报以微笑安抚那只毛茸茸的幼兽。

朴灿烈。我听过念过数百次的名字，我的灿烈。他背后是大片的荧幕，播放着那支MV的片段和榜单记录，作为新人的几乎最高荣耀。小孩儿抱着捧花立在掌声潮水里，颁奖词念得磕磕绊绊，眼睛不住地瞟提词器，最后是边笑边哭总算鞠躬结束。下台前眼神飘忽地寻我，我冲他比口型，别怕，你很棒。陆续再有年轻后辈上台领奖，我却兀自走神，想他一路走来诚然亦是磕磕绊绊，偶像的必经之路，在必然的伤痛，苦涩，跌落之后我又牵着他的手陪他抵过恶意与留言质疑与非议，告别过摇摇欲坠的爱意。

所幸…终于行至天光。

颁奖典礼结束回到后台，奖杯还没捂热朴灿烈就扑过来拥抱，Chanyeol前辈，我很厉害吧？果不其然手心汗涔涔，袖口上还沾着斑驳的泪痕，眼睛也湿漉漉，一边笑一边伏在我肩上抽嗒。

怎么会不厉害，我们灿烈要做最耀眼的星星。我把他揽进怀里揉着头发，连相拥的姿势都熟悉到无以复加。

这束光扑到他身上，怎会变冷。

江泽勋拙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