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

我想我或许是第一个哭到昏阙被室友送到医院的人。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的休息室，室友见我醒了，忙问我哪里不舒服，给我盖好被子。

我摇了摇头，想勾起嘴角对她们笑笑，却发现完全笑不出来。

“循真啊！没什么的！不就是分手吗，咱们下一个更好！”

王楠楠试图安抚我，心直口快地说，哪知道正戳到我的痛处。

“不会再有下一个了。”眼泪又涌了上来，止都止不住。

这二十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喜欢的人啊，我就这样失去了他。

头一次明白了钻心的痛是怎样的滋味，我只觉得心口生疼，像一个真空抽气筒插在我的心尖上，一下一下，心脏紧缩又抽离的痛。

“哪壶不开提哪壶！”心思细腻的吴芬芳瞪了王楠楠一眼，王楠楠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手忙脚乱给我递纸巾。

我摇了摇头，示意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她们互相望了望，退了出去。

看着手上的输液管，它滴着冰凉的液体一点点渗进我的心里。

我缓慢地坐了起来，抱紧自己的膝盖，像只鸵鸟一样蜷在一起。

这世上没人能懂我有多喜欢朱一龙，我也不会言说。我从来不说我爱他，仿佛爱对于我们来说太浮夸而华美，我更愿意把它定义为喜欢，喜欢更加内敛而默默无闻。

小心翼翼到钝痛的喜欢，在漫长的时光里，他就是我不可磨灭的信仰，伸手想要触摸的光。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只要我能够做到。

可现在，我却永远地失去了他，失去了我愿意付出所有的朱一龙。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属于我，我一开始就不该妄想能够和他在一起，这样我就不会想要得到得更多，也不会做错很多事情，还能像从前那样完完全全为他考虑。

我根本就没有得病，只是有些体虚，但是我却在医院躺了三天。

只是为了逃避生活，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自己独自舔舐伤口。

这三天来，我除了吃饭和睡觉，大多数时候就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窗外出神，什么都不想，因为一想就会钻心疼痛。

午后阳光正盛，有人推了门进来，我心脏一缩，下意识抬眼望去，却是林景知。

我竟然还在期待什么……？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来。

或许是我眼底的失落太过于明显了，林景知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语气急促带着隐隐的愤怒：“你怎么回事？不就是失恋了吗？搞得自己躺在这里？！”

“不就是？”我猛地抬起头盯着他，他似乎总能轻易挑战我的底线：“你根本不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有多重要？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是不能生存的！”林景知眼底出奇地亮，想起什么似的嘲讽般勾起嘴角大笑：“简直太可笑了。”

“我不想跟你吵，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笑得我浑身不舒服，我也没精力和他争个明白，林景知这个人总是很奇怪，让人不懂他到底是敌是友。

“我也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还要在这儿躺几天？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毕业了？”林景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极了。

“放手……！”我甩开了他的手，逃避似的撇开视线：“不毕业就不毕业吧，我也就这样了。事到如今什么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哈？！就因为一个朱一龙？你就那么喜欢他？”林景知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我能感到他莫名其妙的愤怒：“喜欢到分手了就自己自暴自弃什么都无所谓了？”

听到朱一龙的名字，我的心又不了遏制地颤抖和难过起来。

“我这二十年来，就只喜欢了他一个人，你明白吗？”我抬起眼，看着林景知轻轻又认真地说“他承载了我所有的年少时光，我的世界都是围绕他而转动，我原本以为我只需要静静地喜欢他，保持着那份初心，后来我才发现，我想要的越来越多，我失去他会这样难受，你试过用尽全力去喜欢一个人吗？你试过为了喜欢的人愿意做失去尊严的事情吗？你试过用七年的时间去追赶一个人的步伐吗？”……

“我读初中的时候他读高中，我想变得像高中生一样会打扮，我读高中的时候他读大学，我就想赶快考到他所在的城市，终于我读大学了，他也还在这里，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距离了，没想到大学的时间啊是这么地长，我还在读大学他却又马上毕业了。”

我越说越多，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难过，眼泪涌了出来：“我以为这些都没关系的！我以为可以追赶上他的，可是他说……可是他说！他等不了我了，我忘了，我在追赶他的时候，他的时间也从来不曾停留，我们之间永远存在着时差……！”

我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间，泪水决堤而下，我不想让林景知看轻我，可是我的眼泪又确确实实绷不住了，我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却又无力改变。

林景知没有说话，一时之间空气都变得安静了，只剩下偶尔的风吹动窗棂的声音。

半晌，我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还以为他走了的时候，林景知却突然开口

“你知道是谁告诉朱一龙你在他公司给他求情的事吗？”

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我。”林景知眼底涌动着暗沉说不清的情绪，嘴角却勾起嘲讽的弧度：“林晓微姓林，我也姓林，她是我表姐。”

“你……？”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再告诉你吧，就是那天我们去试礼服，他来找你了。我把别人录的视频给他看了。”林景知眼底带上奇异的笑意：“你在这里要死要活的可以为他付出全部，你知道他怎么想的？当时看完说什么吗？”

“……你别说了。”我下意识捂住耳朵。

“你给我听好了！”林景知拉开我的手，看着我凉薄的唇吐出残忍的话：“我告诉你，他说你做的一切让他的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挫伤，他接受不了，他说他的自尊只能做到这个地步，选择和你分手。你为了他丢掉自尊他为了自尊丢掉你，你懂吗？”

“够了！……求你，你别说了！”我心生疼得厉害，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我隐约感到应该是这样，我自己早就猜测过，可我不想承认，我不想承认朱一龙对我的喜欢是因为我对他的喜欢才得以延伸，他那样理性又沉稳的人，即便不说，内心的自尊心也是极强的，我那样，或许是真的让他不能接受吧。

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他其实没那么喜欢我。

只要想想就异常疼痛。

“……你想通了就来找我，把你的毕业设计好好拍一下。”林景知说完就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又说：“如果你自己不爱惜自己，不变得更好，是没人会高看你的，做回你自己不为任何人而活。”

其实我后来想想，我似乎早就已经死心了，只是没有人给我挑明罢了。

仔细想想，那时的我是真的不了解朱一龙，我似乎就已经坚信了他没那么喜欢我这件事。

已经默认了他因为自尊心放弃我。

以至于生生挨过了那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