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写的,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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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用来存一下。
淅淅沥沥的雨丝飘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可却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欣赏这场姗姗来迟的春雨。
她拨开雨幕在稀疏的树林里奔跑,急促的喘息使她吸进了好几口冰冷的空气,刺得她肺部胸腔生疼。
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一阵阵颤栗,小腿肌肉绷紧,酸痛的感觉一下下地刺激着她的大脑,可她根本没有停下来与之一搏的胜算。
她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太多,阴沉的天气里,僵尸群不受制约,身后传来低沉的咆哮,它们越来越近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腥味经过雨水的稀释,依旧浑浊不堪,照这个样子下去,她根本无法及时赶到地图上最近的小镇。
精神恍惚之际,尖锐的利爪撕裂空气,深深扣进她的后背,留下鲜红的血痕,温热的血液瞬间染透黑色的T恤,衣料紧紧贴着她的身躯,鲜血的刺激使得那群穷追不舍的僵尸们愈发兴奋,发出更加难听的低吼。
锐利的疼痛刺激着她的大脑,泪水根本不是毅力能够憋住的,就像是断了线的水晶珠子,扑簌簌地落在地上。
毒素飞快蔓延,如同一团燃烧的炽热火焰,从后背烧至心口,再到空空如也的胃部,在那一瞬间,她竟然生出嗜血的渴望。
无奈之下,她就地一滚,狼狈地避开身后更加疯狂的攻击,整个人跌跌撞撞滚出十几步,已经虚脱,但还是踉踉跄跄支撑着爬起来,朝远处的丘陵跑去。
电光火石之间,“咻”的一声,一支羽箭挟雷霆之势破空袭来,擦着她耳边碎发直直而过,击中离她最近的僵尸眉心。
她吃力地抬起头,这才有空抹去脸上的雨水,只见十几步开外,一青衣少年拈弓搭箭的颀长身形在雾蓝的雨幕之中影影绰绰,显得格外潇洒肆意。
那短短的距离,似是隔着一层云遮雾挡的半透纱幔,又似是隔着川流不息的漫长岁月,竟无端生出几分恰似他年故知重逢来的意味。
她忽然生出一股勇气,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身影,任凭厉风骤雨如同尖锐的刀刃撕扯着她单薄的身躯,消磨她仅剩的理智。
少年仍旧是不紧不慢地抽出三根羽箭,微微眯眼,将看上去纤细的弓弦拉至满月,而后轻轻松手,伴随着入体的撕裂之声和绝望的哀鸣,例无虚发。
她的眼底燃烧着所剩无几的希冀,可她的步伐却随着她的靠近渐渐迟缓沉重起来,最终如一张失去支撑的纸片一般,轻飘飘地跌倒在雨水沾湿的草地之中。
少年慢斯条理地收起弓箭,盯着女孩子看了两秒钟,“啧……麻烦。”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也有些无可奈何。
可他嘴上说着麻烦,却还是微微俯身,背起了她。
两个人穿行在雨幕之中,皆是一身泥水和雨水,狼狈不堪。
许是伤口发炎,她发起了高热,额头抵在少年的颈窝处,温度滚烫得似乎是要将皮肤煎熟。
时急时缓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锁骨之处,感觉就像一只小奶猫软乎乎的小爪子在他的心尖抓挠,酥酥麻麻。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青草露水么?”她许是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好疼……唔……背上好疼……”
她居然伸手要去碰那看上去狰狞无比的伤口,少年察觉她的动作,连忙制止,“别去碰。”
“唔……你凶我……”她的话锋陡转,居然带了哭腔,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少年的脖颈处,划过锁骨、胸膛,就像是一滴灼热的铁水,让他的心猛地一痛。
“我没……”少年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手忙脚乱地辩解。
“呜……阿萱……想……想回家……”
“可是阿萱……没有家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少年只是蹭蹭她的脑袋,聊以慰藉。
她的呼吸渐渐弱下去,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气若游丝,身体冷得吓人。
“别睡!”少年在她的耳边提高了音量,“你还要回家!”
“没有……没有家了……阿萱无家可归了……”萱的唇瓣灰白,嗫嚅着用尽气力才吐出这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没有力气流泪,连呼吸都有些吃力,她忽然牵动唇角,笑道,“谢……谢谢你……”
谢谢这个背着她脱离险境的少年,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善良温柔,在这最后的一段路途上,能够有所慰藉……
“要真的感谢我,就给我好好活下去!谁允许你随随便便就放弃活下去的资格!”
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黑漆漆的瞳孔焦距涣散,眸色渐渐便浅,直至……失去原来的色彩。
那股清新淡远的味道一直萦绕在鼻尖,好闻得醉人。
“唔……嘶……疼疼疼疼……”床上之人渐渐直起身子,但却牵动了背部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差点又要“飞流直下三千尺”。
萱捏捏眉心,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陌生的木屋,桌台上散乱的羽箭、弓弩,挂在墙壁上的木框,生着火的壁炉,暖融融的。
“醒了?”木门“吱呀”一下应声而开,走入一个带着竹笠的少年,灰色的眼眸里闪着些许邪气。
“嗯,你是谁?我怎么……在这?”萱揉揉太阳穴,感觉一阵阵的刺痛冲击着大脑,引得她头晕目眩。
少年抿唇,恶趣味道,“你自己要扑过来,我也没办法。”
“你你你……”萱的脸立刻涨红,结结巴巴地“你”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胡说!”
少年耸耸肩,勾唇轻笑,“哦?你觉得我在胡说?”
萱紧张地看着他慢慢逼近,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你你你……干什么!”
“别动,我看看你烧退了没。”少年没好气地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再用手背试了试她的温度,“退了,高热烧得你智商都下跌了。”
“胡说……才没有……”萱很没有底气道,脸颊绯红。
“你被感染了。”少年很是平静道。
“嗯。”萱咬住下嘴唇,她已经发现了,刚刚少年凑近的时候,她很想……吃了他,可她克制住了。
“你有自主意识,只要克制住吃人的欲望就行,刚刚试探你,表现不错。”少年直起身子,带着狡黠的笑容。
萱别开眼不去看他,也不说话,显然是一副“我现在不想理你”的模样。
“我叫Herobrine,你呢?”少年根本不管她怎么想,懒洋洋地倚靠在工具桌的一角,问道。
“萱。”
“你的家在哪儿?”
“我没有家,父母双亡。”
“那你就住这儿吧,小镇不大,但多你一个不多。”
“……好。”
萱在这座小镇里住了下来,小镇的人很热情,也知道她被感染,但还是倾情相待,因为拥有自我意识的感染者不多了,萱顶多是吃生肉,能够很好地克制自己,小镇人都很接纳她。
Herobrine是小镇的武器师,擅长红石,但不太感兴趣,除非有居民在此遇到困难,他才会破例帮助。
与他交情浅的人会觉得他性情暴躁古怪,为人处世怪诞,但萱从见到他第一面起,就知道,他虽然有些小缺点,但却是拥有一颗炽热的心。
“喂喂!Herobrine!你教教我箭术呗。”
“你?连弓都拉不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好歹我感染后力气还是大了些的。”
“喏,你试试啊。”
Herobrine好整以暇地看着萱憋红了脸才掰开一半的弓,摇摇头,“你还是算了吧,这打猎的事情还轮不到你。”
“切……”萱撇撇嘴,她的性子原本很是内向,但孤僻的性格由面前这个少年的介入渐渐开朗,虽然在别人面前还是内向得说不出几句话,但在他面前,倒是能够畅谈无阻的。
Herobrine摸摸她的头,别开眼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么笨手笨脚的人。”
“你!”萱的脸霎时间变得红彤彤的,却是没有阻止他作乱的手,因为……她喜欢……
我们邂逅在一场大雨,
危机四伏的逃跑之中,
轰轰烈烈,似梦如幻。
一年后的一个冬至,正是吃汤圆的日子,小镇里来了一群奇怪的人,自称“猎尸人”。
“听说这个镇子里,有一位感染者。”一个猎尸人问道。
“是啊,不过她不吃人的。”小镇人很是淳朴,笑道。
“能带我们去见见她吗?”
萱正在整理仓库里的稻草堆,隐隐约约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话语声,“阿萱!”
“诶,怎么了?”萱出门便看到一群表情奇怪的人,隐隐察觉到危险。
Herobrine在院子里蹙眉看向她,目光里闪烁着“有危险”的讯息。
“我们是来找你的。”一位猎尸人看向由于感染而变为红绿异瞳的萱,眼睛里闪烁着贪婪。
萱不由自主地蹙眉,“找我?”
“正是,我们希望你能够跟我们走,参加实验。”
“什么实验?”
“感染者的能力增强。”
“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冷淡至极。
“我想,萱小姐你会答应的,你好好考虑吧。”那人阴恻恻地笑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萱。
等那群人走后,Herobrine沉默地盯着萱看了很久,深吸一口气,艰难道,“你走吧。”
“什么?”萱不可置信道。
“他们有备而来,你走了,他们也不可能把我们怎样。”
“不行!他们看上去不达目的不罢休,要是我走了,他们让正常人强制感染怎么办!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幸运,被感染后还能有自主意识!”
“哈……你不走?”Herobrine呼出一口气,面无表情道。
“不走,死也不……”萱话还没说完,Herobrine便抱住了她,伸手揉了揉她散乱的墨发,力道大得让她不知所措。
他用力地抱住这个纤弱的女孩,她承受了太多,他却没有能力保护住她,他几乎是要把毕生的力气都用在这一个拥抱里。
“对不起……”一股大力袭来,狠狠地砸在萱的后颈,整个世界就像是断电一般陷入了无边的死寂。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萱被绑在木屋的地下室里,嘴已经被布团塞住,她清晰地听见木板之上的话语声。
“把她交出来!”
“她已经走了。”
“混账!既然她跑了,那你们整个小镇都要来陪葬,直到……感染出第二个有自主意识的感染者为止!”
“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似乎是玻璃杯。
“他妈的!你敢反抗!”
打斗之声,惊呼声,惨叫声,闷哼一字不落地落在她的耳中,她拼命地挣扎,让绳子在锋利的边角上磨蹭,心里疯狂的大喊也压不过凄厉的惨叫声。
泪水簌簌而下,断啊断啊,怎么还不断!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恨不能今日一早就和他们离开小镇。
这样的话……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吧……
在她的期盼声中,绳子断了,她坐了太久,腿脚抽筋发麻,走了一步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之声微弱了,打斗的声音停息了,骂骂咧咧的声音走远了。
“快点……我得快点……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萱喘着气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踉踉跄跄撞开地下室的门。
可她却愣住了,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她看见一片火光冲天,硝烟弥漫,染透了她瑰丽如宝石的异瞳。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去,满地尸横遍野,孩子,妇女,青年,老人,血流成河,无一活口。
萱强忍住反胃的难受感,在尸堆里一具一具地翻找,她祈祷着能够找到被掩埋的活人。
可是,没有,一个都没有!都死了,一个活人也没有……一个……也没有。
“咳咳……”她听到轻微的咳嗽声,立刻转头望过去,一人倚靠在墙角,胸口的伤仍在止不住地往外淌血,刺痛了她的眼眸。
“Herobrine!”萱几乎是扑了过去,手足无措地按住伤口,可是,伤已见骨,早已是回天乏力。
“不要哭啊……咳咳……”他费力地抬手去擦拭她的泪水,却是在她的脸上抹出两道黑印。
“为什么?该死的是我……我早就……该死了……”
“你都……已经死过一次了……我怎么……舍得……再让你死一次呢?”
“阿萱……好好活下去……不要……轻易放弃生命……”
“对不……起,阿萱……”
“我不能……不能……像那天一样……带你……回……家……了……”
少年眼里的碎光黯淡下去,直至熄灭。
天空开始下起大雪,火熄灭了,生命也消逝了。
他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黑衣的女孩子跪在刺骨严寒的雪地里嚎啕大哭,却再没有人去拭去她的泪水,背起她,说一句,“阿萱,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