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她被霍云娆推入月礼湖,适逢夏末初秋,湖水寒凉刺骨,她自幼不通水性,愈是挣扎身子愈是下沉的更快。在绝望之际,她看见自水深深处闪着一道微光,那是那人胸前佩戴的一枚通透玉饰。在意识涣散不清时,她被重力拥入怀里,只听一句:“别怕。”
……
那人在最后和她说了什么?
她秀眉紧蹙,梦中人一身明黄战袍,铠甲锃亮,面上似有清浅笑意,他伸手将她拉至身旁,从怀里取出一枚用红绳挂着的古玉,他说:“潇潇,等我回来。”
她忽地从梦里惊醒,额上冷汗涔涔,胸口不停起伏着。好不容易等呼吸平顺后,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入眼所见一片陌生。她慢慢冷静下来,撑着床坐起身,恰听门口传来交谈声,与此同时伴着推门的声响,来人一怔。
“咦?姑娘醒了?”
她蓦地双目圆睁,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惊惧。
这是肖清羽?顺平伯府的肖家嫡子?他不是……他不是死在南齐五十九年了吗?不只是他,整个肖家上上下下九十多口人皆被满门抄斩。行刑那日,肖家人的血从城西流到城东,血腥味三日不散。
“姑娘?”
肖清羽见她神色惶恐,便疾步走来,想是她身子还有不适,招手让身后的侍女上前到床榻处。
走在前头的小姑娘相貌清秀,她正欲伸手扶过她,却遭她一个猝不及防的推开,舒儿未来得及阻拦,她已是挣扎着下床跌跌撞撞的走到肖清羽跟前,抓住少年月白色的衣衫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是肖清羽?”
她昏睡了好几日,脑子还是一片混混沌沌,但她却无比清晰的认出了眼前的少年。
惨绿少年,风度翩翩,品貌非凡,雄才大略。
天妒英才,奸人所害,满门忠烈,斩尽杀绝!
彼时她还居住在凌云殿,沛儿撒娇似的趴在她腿上,眨着眼睛听她念关于这位少年英才的生平事迹。
“皇姐,这人可生得真好看。若是你与他能在一起,定是佳偶天成,天赐良缘。”
沛儿奶声奶气的指着肖清羽的画像,忽地黯了神色:“可惜了……”
她从未见过这位名满南齐耀京的顺平伯世子,自然不可能一眼就认出他。她紧簇眉头,不安的拧着衣角,指关节泛出惨白。
“姑娘可是认识在下?”青衣白衫的少年郎温和的笑了笑,动作轻柔别下她的双手。她动了动唇,每个字像千斤重的卡在喉咙:“我认识…不,我不认识你……”
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眉越皱越紧:“敢问公子…现在是哪年?”
“南齐五十七年。”
肖清羽还来不及回答,自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小丫头倒是找你负责来了。”
肖清羽侧过身回眸,应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姑娘是你抱回来的,要负责也是你负责,毕竟占了她便宜的可不是我。”
“对吧,齐小侯爷?”
齐小侯爷?齐小侯爷!
齐冽!
她呼吸一滞,觉得周遭的血液好像都被凝固了般,只见那少年斜着身子靠在门上,绛紫深色的衣袍,双手环胸而立,面上似笑非笑,逆着光里,竟是叫人看得不真实。
她呐呐出声:“齐冽?”
少年剑眉一挑,似乎并不打算作答,可是眼前身形瘦小,散发赤脚,却生得圆脸大眼模样的少女,像是一股疾风,扑进了他怀里。
齐冽堪堪接住她,还未道一句,她的泪已经淌了满脸:“还好,你没死,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她的声音极细极小,离了几寸距离的肖清羽听不真切,齐冽倒是没错过她的字字句句。
她的手紧紧的箍着他的腰身,她太害怕这是一场梦,一松手齐冽便会消失不见。
“小丫头。”
齐冽慢慢俯下身,正当肖清羽以为他要推开她时,却不料齐冽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我没死,你也不会害死我。”
“别哭了?嗯?”
这都唱的哪跟哪啊?
肖清羽差点以为自己魔怔了,混世大魔王般的齐冽也有这样柔情似水的一面?
可接下来,齐冽的手顺着她的秀发往下,到后脖颈处时,稍一用力,少女便晕了过去。
齐冽接住她软绵绵的身子,将人横抱起来放至榻上。
“齐小侯爷,这是?”
齐冽摇摇头,只道:“水入了脑子,大概是不好使了。”
“对了,这是霍家的人。”
肖清羽一怔:“霍家?哪个霍家?”
“放眼整个南齐,还有哪个霍家?自然是镇远大将军的霍家了。”
齐冽说的淡淡,肖清羽反应却极大:“不是吧?她是镇远大将军的霍三小姐?”
齐冽摇头:“不是霍三。她叫霍云潇,是霍将军的唯一嫡出千金。”
肖清羽对齐冽投去诧异的目光:“你怎么知道?”
“曾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齐冽甩手欲走:“你且将她送回霍府,也当是镇远大将军能卖你们顺平伯一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