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aper 1 谁是猎物

Chapter 1 谁是猎物

你是不是太懦弱了，才这样以炫耀自己的痛苦作为自己的骄傲？

——大仲马《基督山伯爵》

“噼啪”,在这一片死寂的雪原上，焚烧树枝、尸体而不时发出的脆响尤为清晰。

雪上凌乱的脚印、重物拖沓过的痕迹，以及四周散乱的尸体、残肢，和零星失去行动能力的人们，都能看出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惨烈的大战。

不、不对，他们不是人类。他们是一种拥有永恒生命的生物，是暗色帷幕下肆意狂欢的孤独者。人类给他们取了个名字，带有畏惧色彩：

吸血鬼。

高贵的血族们并不喜欢这个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侮辱的称呼，但那又如何？这个名字依然出现在人类的文学、影视作品中。

凛冽的风在这个冗长的夜晚招摇着、喧嚣着，胡乱地穿过摆满尸体的雪原。

再长的夜晚也是会结束的。

他在这一片雪原之上，今天，阴云难得散开，露出朝阳。当看到阳光那一刻，那些还未死去的血族脸上出现了绝望。

黎明，多么美好的词语。在乔欢还是人类时，她享受阳光，现在，她避之不及。

要离开这里！快点！必须离开这里！乔欢在心底疯狂叫嚣着，她的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抵制着。

乔欢是一个完好活着的“人”，因为她很有先见之明地逃开了这次战争。

但现在她逃不掉了——她饿极了，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行动。

但时间不会等她。

在灿烂的阳光下，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尘埃，其实更像是钻石的碎屑，漂亮得有些虚幻。

但这些漂亮的小东西却是由已经死去的血族尸体接触到阳光后化成的。极为惨然的尸块在雪地中渐渐湮灭，只有那些破损的衣物证明他们的存在。

那么，那些苟延残喘的呢？

血族在阳光下不会立刻死亡，他们会先经历灼烧、僵硬的痛苦，死去后再化成粉末，不留痕迹。说实话，如果疼痛要用文字来描述，那可太苍白无力了。

听见了吗？他们发出的如野兽般的惨嚎。乔欢听见了。

乔欢在雪原的另一边，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她只要躲进几十步之遥的树林中就行了。

几十步，多近。

几十步，多远。

乔欢的眼睛赤红一片。她渴望鲜血，芬芳的、甜腻的、滚烫的鲜血。但她还有那么一点理智。

她苍白的双手撑着地，但却没有丝毫的力气可以让她站起来。乔欢真的无法相信她现在的状态，跟初转化为吸血鬼时差太多了。

阳光越来越近了，乔欢颤栗着，想起第一次触碰阳光的后果。

如果她猎杀了人类……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乔欢有些后悔，她坚持了所谓作为人类的底线。她早就不是一个人了！该死的吸血鬼！

无力感……乔欢尝试着，她还是往前挪了小段距离。呵，聊胜于无？突然，一直充斥耳中的惨叫声停了下来。

安静了，彻底的安静了。

接下来，该轮到乔欢了。

绝望如跗骨之蛆在心底蔓延，蚕食希望，如今，彻底爆发。

乔欢还不想死。她站了起来，踉跄地走了几步，爆发的意志支撑不住没有血液而枯竭的身体，她轰然倒下。

这仿佛是斗兽嘴下小兽的临死反击，用尽所有力量，却也只拔下了几根无关痛痒的几根毛，作困兽犹斗。

狼狈倒在地上的乔欢，最先接触到阳光的，是裸露在外的脚踝。白纸一样的皮肤开始焦黑。

再过一会儿，皮肤会起皱、卷皮，然后，会像烧成炭一样僵硬、脆弱而丑陋不堪，最后化成粉末——这是血族最不喜欢的死法。

乔欢咬紧了下唇忍受这非人的痛苦，身体微小频率的颤抖着，企图能爬到仅剩几步之遥的树林中，可她好像只能够想想罢了。

疼痛感越来越强烈，痛到麻木了，乔欢的唇瓣已被咬的惨不忍睹，吸血鬼强大的自愈能力在没有血液支撑下，宛如一个笑话。

乔欢艰难地看了眼前方，在她所看到的一片血红的世界里，还是那么几步，却遥远的让乔欢绝望。

死么？死吧。

乔欢紧紧抠着雪地的手一下子放松，或许是真的麻木了，乔欢感觉痛感轻了很多，快死了是吧……

临死前，乔欢隐隐感知到前面的树林中出现了一个吸血鬼，很近。不过跟她关系不大了，反正都要死了。

接着，乔欢想起了那个男人。一个吸血鬼。

乔欢是个自负且自以为是的人。她一直很懂得如何利用她的美，不只是对付男人，乔欢从来不肤浅。

很正常的，她喜欢被人追捧，也喜欢追求一切美和刺激的事物。

两个月前，刚甩掉前男友的乔欢在酒吧中寻觅着，然后，她看到了那个男人。

在光色昏沉的酒吧中，他的眼中仿佛揉碎了整片星辰大海，点点微光，深沉压抑的让人不自觉溺于其中。他笑着，或是没有笑着，总不是这里男人们自以为风流潇洒的笑。

这是个让人着迷的男人，或者，猎物？对乔欢来说。

乔欢也笑着，眼角眉梢都轻挑着。她抿了一口度数不高不低的酒，烈火般的红唇水润，跳跃闪动的光在唇瓣酒渍上映射出晶亮的反光。

在拒绝几个男人后，乔欢坐在了那个男人旁边，不近也不远，对有意暧昧的陌生人来说，是个很不错的距离。

乔欢就坐在那里，惑人的一双桃花眼看了看那个男人——他没什么动作，眼睛随意地盯着他自己手上的酒。

不慌不忙地，乔欢嘴角的笑愈加肆然。搭讪这种事情，总是适合男士的，女人，还是要矜持些。

乔欢举起手中的酒杯，在暗沉的灯光下轻轻摇晃着杯中最后几口酒。

她仰头看着这杯酒，因为微卷的长发尽数盘起，纤细脆弱的脖颈如在沼泽中伸长白颈等待死亡的天鹅，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忽的，她勾唇粲然一笑，头仰得更高，开始喝酒，她故意喝得极慢。

好巧，有一滴酒从乔欢的嘴角溢出。

粉红的酒液极缓慢地顺着下巴下滑，在下巴处沿着线条转到颀长的颈部，接下来，是锁骨，再然后，是一个可以充分彰显女性魅力的地方。

在酒液划过的地方，留下一行泛着水光的线，只是靠近下巴的，最先的水光已消失不见。

在酒液终于离开锁骨，即将到达曲线开始弯曲之地时，乔欢喝完了剩下的酒，她的脸上泛起醺然的瑰红，眼中眸光潋滟。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带着仿佛许久未说话的微微沙哑响起：

“我想你可能需要一张纸，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