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耀京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座坟墓,是用来埋葬所爱之人的。”
——《红与黑》
午夜。
这是一所私人性质的高档酒吧,来往的都是有身份有脸面的权贵,灯红酒绿,暧昧气息。
他们在这里卸下所有道德的伪装,得到短暂的放纵和欢愉。
英籍的服务生将右手放在腹前,左手背在身后,微笑的对着一个男人说道,“谦少,感谢您今夜的赏脸。”
男人没有应承,摇晃着杯中的Tequlia,加了冰块的烈酒,辛辣至极。
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眉眼精致,气质优雅,他像是格格不入的纯白,融入了这无边的夜色。
“谦少,今夜,似乎兴致缺缺?”
来人刚从一场情YU里抽身,黑衬衫松松垮垮的披着,露出布满红印的锁骨和精壮的胸膛。
男人并不打算理会,只是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灼烧的热感从喉咙到小腹,让他清醒,又让他沉沦。
克劳斯知道他向来排斥这类的烟花之地,今夜破天荒的出现在这里,足以证明他是真的心事重重。能让这个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借酒消愁,绝对不可能是生意场上的事。
“克劳斯,中国有句古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的神色冷寂,染着浓度酒精的嗓音低沉。
克劳斯不懂,他是从小生长在意大利的美意混血。一双深邃到让人情不自禁沦陷的湛蓝眸子闪着疑惑的光。
“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舞什么文,一肚子的墨水。”
克劳斯看他极为难得的颓败神色,哈哈大笑的猜测,“难道谦少是和宁小姐出了问题?”
被称为谦少的男人摇摇头,将空杯推向吧台,服务生礼貌的问道,“谦少,绝对伏特加,GreyGoose?”
伏特加的酒,远不如威士忌来得深沉,严肃,它太纯净,就像自然界善于伪装的动物,用透明无色的保护,让人不设防备的踏入陷阱。
男人似乎很疲累,垂着眼睫,听克劳斯这么一说,脑中毫无预兆的想起一张脸。
清冷,美丽,浅灰色的瞳仁。
他不喜欢伏特加,但她喜欢。
那时他与她比酒量,一杯接着一杯的伏特加,她面色不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不胜酒力的倒在桌上。待他醒后已经是后半夜,他身上披了一件薄毯,她蜷着双腿,眼里印上了流星的轨迹。
比这百年一遇的流星雨更为难得的是,他眼里的少女。
她眼底的光,要比这星夜更亮。
她明明就在身边,却让他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隔着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银河。她的存在太过虚幻,没有任何的资料能让她这个人在世间站稳。但他还是爱上她了,义无反顾的,带着飞蛾扑火般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身上有着深海的神秘,也有着烈火的热情。她的出现像是一只大手撕破了黑暗,让他得以窥见这个世界的活力。但是她的消失,让他的天空再也没有迎来过黎明。
他的酒量过人,今夜却有心要放纵自己。
越是刻意不去想起的事情,越是无处不在的见缝插针。
那些被他深深压抑着的记忆,一旦想起,便会不受控制的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克劳斯伸手问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后说,“谦少,宁小姐,真的非常不错。用你们中国人的话,叫做万里挑一。”
唐敬谦意兴阑珊,没有理会一旁喋喋不休的克劳斯,只是闷头将烈酒狠灌。
“嗡——”
电话响了好久,直到屏幕暗下去再响起短信的提示音,他才懒懒的拿过电话。
发件人:
宁夕
内容:
谦,我回耀京了。
克劳斯撇到他的手机屏幕,揶揄地笑,“替我对宁小姐表达我的祝贺,希望她下一次征战戛纳,能凯旋而归。”
唐敬谦点点头,也不知是将他的话听进了还是没听进,他又见一条短信进来,是唐敬琛的。这回连点开都不屑,直接关了机。
生意场上的人向来是千杯不倒,唐敬谦看着杯中纯色的液体,想起多年前他是一沾酒就面红耳赤的少年。
他的思考能力渐渐弱化,在半醉半醒间,宁夕的脸和另外一个人重叠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是醒着还是醉了。尽管一想起她就令他左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在隐隐作痛,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她。
虽然他清楚的知道,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