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似乎下得有点早。
眼前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以及成群的墓碑。
很可笑,人生在世都求不得一片安稳,死后反而得到一小片价格不菲的土地。
身材高大的男人撑着把黑伞,成了这抹银白中的唯一点缀。
他的视线仿佛放的很远,又仿佛只是落在眼前。
他们都睡去了。
永远都睡去了。
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能得到一片净土,或是一声安息。
他走上前,将手中的白玫瑰放在一尊小小的墓碑前。
他安静的凝望着,浅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
墓碑上刻着一行小小的字。
“世界上没有幸福,但有自由和平静。”
“吾爱。”
男人将伞移至墓碑上方,伸手拂去了落得飘飘扬扬的雪花。
“浅浅。”
男人轻声的呢喃,素来严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微的温柔。
这是他为她立的,冰冷的墓碑上刻了她出生到故去的日期。
他称呼她为:“吾爱。”
心中却拿不定,他究竟是爱她多一些,还是恨她多一些。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又或者,根本就没有意义。
因为墓碑下,只埋葬了一颗死去的心。
是他的,而不是她的。
在那场恐怖意外中死去的人不止是她。
她那么年轻的生命,那么美丽的容颜。
她微笑时两颊浅浅的笑涡,她苦恼时蹙起的眉头。
她右手持枪时面容上的肃杀和冷静,她扣下扳机时眼神中的凛冽和决绝。
男人略有疲惫的闭上眼,用食指摁住眉心。
再睁眼时,淡色的瞳仁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阳光一旦出现,雪就会消融。
留下一滩很快就被蒸发掉的雪水,再无存在的痕迹。
就和她一样。
除了左胸膛那致命的一枪,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甚至于那些他们共同拥有过的回忆,都好像蒙太奇一样,如幻景般的消散。
男人松开了拿伞的手,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他的眉间,发上。
他就着落得铺天盖地的雪花,微屈了身子,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他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动作却十分的优雅贵气。
本该是完美的双人舞,此刻却只有一个人在孤单的演绎。
他毫不在意雪花落在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上,也毫不在乎他昂贵的高定皮鞋踩在泥泞的地里。
他想象着她在怀里,羞赧的笑。
他想象着她曼妙的身姿,纤细的腰肢。
每当他沉迷于过去的回忆,左胸口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是提醒他,他所做的一切,她所犯下的罪行。
也是提醒他,她已经死了。
…
远处,一男一女隐没在视线的死角处。
女子神情淡漠,薄唇轻启:“他总是这样么?”
保镖似的黑衣男人摇头,低声道:“并不是。这个陵园是唐总两年前亲自设计的,这两年来唐总会有几天回到这里。”
女子敏锐的抓住了话里的关键。
“回?”
“是的,唐总出生于这里。”
她继续问道,“你可知道这里埋了什么人?”
“这是唐总的私事,属下并不过问。”
女子点点头,将手中的墨镜带上,不再做过多的停留。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