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丰宗帝曹股驾崩后,二皇子綦王继位,尊为丰高宗,改年号为释衙。二月十五大朝之期,众臣朝拜了新的尊帝。
安生她们却被留在了綦州。数着日历,安生总觉得释衙元年的三月来得格外得晚,自自家那位王爷得了尊位,便放妻妾回了綦地,只待开春接回承天。
一回到綦州,安生却是从未知晓有这么多“綦府亲眷”,竟日日忙着招呼,脸都笑酸了。还是潘氏看了看,皱了皱眉,笑着对安生说:“去歇几日吧,莫要累坏了身子,日后原是有得好忙呢。”安生垂下了眼帘,一时不敢回这话。半晌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谢雍中体谅,妾室告退。”得亏有这几日的闲时,安生才慢慢开始打点自己要的东西。
安生的东西不算多,几件裙子几件褂子和几副首饰,倒是带了一身翠色莲花金边碧纱裙和一副赤金双莲流苏手镯。这便是安生来府中时所带的全部了。那碧纱裙和莲花镯竟已然成了所有的行李中最为贵重的了。倒不是綦王未曾赏些什么,是安生觉得既然要离开了,便也不必带这许多东西。
正思量着带些书,窗外传来裴静的声音:“梓墨,快来!快搬走这个五福匣子!这还有许多呢。”接着便是赵氏的声音,听着极为热闹,可任窗外热闹,安生静静坐在案前,手上拿着一本《史记》,只是一想到日后的事,一时不由痴了。
“姐姐果真是个木头人呢!”一声娇嗔从帘子后传来,安生缓过神,“是谨言来了啊。”安生忙挽着谨言的手坐下。“过晴,上茶。”“诶。”说着,安生突然记起了什么。“过晴,上茉莉花茶。”说着扭头对谨言说:“小小年纪,记性还没我好呢,可是忘了要请你喝茉莉花茶这一档子事?”“可不是嘛,我也经常觉得我脑子不好呢,这不,便也忘了竟给姐姐带了橙膏酥呢。”谨言笑着“回击”了安生。安生摇了摇头,“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橙膏酥。如若真像你这般说,你一屋子的书都要不开心了。这府中,就数你学识最渊博,还敢这么说,讨打不成?”说着,点了点谨言的头。谨言掩嘴一笑,“姐姐也莫说我,姐姐不也惦记着我爱喝茉莉花茶嘛。”说着双眼从安生身后的霖御身上飘过,到底敛住了笑,放轻了声音。“你可知这次入宫便是一辈子,可想好对策了?”安生一皱眉“什么对策啊?无非是女人中的嫉妒之类的。我也想过,只要咱们姐妹一块儿,必不会有人为难我们的。”谨言闻言,慢慢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叹道,“说到底啊,咱们尊帝子嗣稀少,唯有潘氏的长子荣利,姐姐的三儿子荣恭和赵氏的四儿子荣糸这三个皇子,倒是可怜了杨氏的二儿子荣汾没福气,但是姐姐你不得不为自己和你的儿子做多些打算啊。”谨言皱了皱眉,握住了安生冰凉的双手。安生低下了头,心思转了几转,开口却是:“说到底我也算有依靠了,也没什么打不打算的,谨言你也要加把劲才是。若是时间赶巧,尊帝登位后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最尊贵的。”谨言一怔,嘴角渐渐勾起了弧度,随机眼帘垂下,掩住了眼中的一丝欢喜,附在安生耳边轻轻地说了些话,安生的眼睛慢慢地瞪大了,“竟有此事!?此事万不可张扬,也真是,你平日便瘦些,如此喜事却也不见显怀。”谨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月信不准,原也常有,倒是两个月没来。身边的伦穗也懂点医术,让她一诊,没想到竟是如此喜事。已然二月有余了。”“这道也罢了,想来以伦穗的医术,不会看错,可是此事不得张扬。”谨言拍拍安生的手:“妹妹知道,妹妹只想告诉姐姐,咱们又多了一重依靠。”安生的嘴角咧了上去,“是是是,好好养着,莫让裴氏和雍中知晓。到时候再让大医来好好瞧瞧,养起来才是。”谨言点了点头,环顾了一眼安生的屋子,“姐姐可带了些什么去宫中?”安生想起了适才窗外的热闹。“我带的东西,必然和妹妹东西差不多。”安生看了谨言一眼,小小的瓜子脸上不施粉脂,也有一种光泽。认真论起来,谨言的容貌不在安生之下,也可算宫中的翘楚了。想着,安生便捏了捏谨言的脸,笑了起来。“屋子里有些闷气,不如我陪你出去逛逛?”谨言点了点头,携着手,一起去往院中。
“姐姐可知晓了宫中的位分?”安生摇了摇头。“本身就对位分提不起什么兴趣,自然也不会过于在意了。”“姐姐啊,这宫中,一个位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差别了。这宫中承前朝制度,皇后下为宸妃,贵妃,妃,嫔,修仪,贵人,才人,彩女啊。”安生知晓谨言是为自己好,可是心头腻味,又不好驳了谨言面子,好容易混过了话头,末了还是笑着说:“记得你一病便是半年,可是那时准备起来的?”谨言一怔,笑了笑:“是啊,半年前老主子身子不好时,便开始打起了这个算盘,如今已满三月,倒是安稳了。”安生心中一愣,还是笑了笑,点了点头。
散了一圈回到屋中,宫中竟然又有赏下来了,阖康让着安生她们去挑,安生好歹再挑了一柄翡翠玛瑙如意。又去了谨言的屋中挑了一本《汉宫秋》一本《宣帝本纪》。四处转了转才回到屋中。只是静下来仔细想想那日冦王的“暴毙”,好歹知晓了自家这位尊帝对手足的态度,但是念及日后只会有甚而不会少半分,一时背后隐隐生凉。好容易收拢住了心思,由着过晴伺候着歇下可却辗转反侧,一夜浅梦。
三月二十四,一辆辆马车载着新晋的嫔妃,扬着綦州的尘土,带着初晨的阳光,驶向了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