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在沈墨瞳面前的青石板上坐下,笑语道:“叶修当真是享誉天下的神医,沈姑娘果然也不是只会笑的。”
他的声音浮冰碎玉般旷远低沉,但脸却是圆乎乎笑嘻嘻的,像是铺子里点头哈腰的大掌柜,这谪仙般的声音与过于世俗凡庸的面目,给人一种很诡异的违和感。
沈墨瞳不由得蹙起了眉。
来人却是直勾勾盯着沈墨瞳的脸看,说道:“原来沈姑娘不笑的时候更美啊,只是这秘密天底下又有几人知道?”他故意摇了摇头,反问道,“即便是萧煜,也是不知道的吧?”
沈墨瞳静静地垂下眼睑,伸手折下那枝白芍。
来人在一旁便笑了:“你与萧煜定下了盟约,如今这般无动于衷喜新厌旧,也太让人心寒了吧。”
沈墨瞳拈着那朵白芍,便略显讥诮地笑了。他们之间是有盟约,但她养在深闺,他刚新婚大喜,即便她不要脸面,他还要顾及名声,让深得圣宠最具前途的王爷,新婚之际公然夺**子,染指一个哑有笑疾的庶出女子,这是不可能的。可他堂堂王爷,有的是谋略与手段,如今却让他人来对她冷嘲热讽,又是何意?
来人见她的神色,笑着开口道:“看来姑娘是误会了,我是自作主张跟你开玩笑的!萧煜那身份,又刚迎娶了右相嫡女,此时实在是没办法出面,他让我来,便是与姑娘商议。”
说着那人从腰间拿出一张燕王令牌递给她,沈墨瞳接过细看了一眼,扣在手里却不动声色。
来人会意,压低声音加了三个字:“卧凤镯。”
沈墨瞳抬起头,眉目舒展,笑意盎然,伸手将燕王令牌交还来人。
来人接了令牌在沈墨瞳身前坐下,道:“如今这时节,他是不敢派燕王府的人来的,只能遣了我这样踪迹无定的江湖人。王爷的意思,叶修求娶下聘,沈将军又已然应允,事情既成为定局,他不好出面争婚,只能另觅他途,让姑娘以另一个身份进入燕王府。”
来人说着,声音压得更低:“叶修在京城最多待一个月,必在临走前和姑娘完婚,王爷计划好了,届时将姑娘偷偷接走,再以假死传出姑娘的死讯,届时姑娘不再是沈将军府的二小姐,也就不是叶修之妻,嫁给燕王爷自然便无可厚非。至于沈将军府,虽不免丧女之痛,但叶修走后王爷自会通知沈将军你未死的消息,木已成舟,父女重逢,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浮云遮月,照得人身上半明半暗,来人悄声密语道:“敬请沈姑娘等候王爷的消息。”
三日后的凤凰街,梧桐苑。层层叠翠的庭院深秀而雅致,正飘荡着袅袅的青烟。
叶修正坐在火旁煮水。
李承影静静地在茶几旁端坐,一身黑衣几乎要隐没在夜色里。
叶修细听水响,知道火候已到,开始有条不紊地洗盏、润茶、冲水。
碎花的白瓷杯冰清玉洁,水入茶中,泠泠然,哗哗然,忽缓忽急如高山流水般韵律深长。
未展的茶叶在水中上下左右地翻腾起伏,待水声渐消,茶叶一片片挤挤挨挨碰撞着,一点点轻盈地舒展开,一叶一芽,缓缓地沉落。
沁人的茶香便随着热气氤氲飘散开,李承影谦恭地接过茶,轻轻地抿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