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并不是所有人口中的英雄。
相反,有时候他有些脆弱的让我忍不住变得柔软起来,将他环在怀中。
他并不万能,也会难过也会生气,但是他却又是万能的。他的厨艺很好,也会耐心的安抚夸赞在我看来不起眼的小事,让我原本封闭的内心打开一条缺口,让他从中挤进来。
有时他会在半夜因为身上的旧疾痛醒,转而坐起环抱着自己。
我偶尔能听到他的低泣,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夜空下发出哀伤悲切的哀嚎。
我的脾气不好,甚至有些古怪的难以言喻,但是他就像是专门为了我存在的一样。他不在乎我对他的恶语相向,也不在意会被我满身的刺扎的鲜血淋漓,他总是那么温柔。让我越发贪恋他的温度,他温柔的话语,他的一切。
他的手会抚摸我的坚硬的鳞甲,舀起一捧水洒在我庞大的身躯上,偶尔会敲着我的额头上的角喊我醒来。
他很爱说话,我大多时候都只是安静的听着他说。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我很喜欢,偶尔会用尾巴轻轻将他托起放在我的脊背上。展开双翅带着他在天上翱翔,他很喜欢这样,他和我说坐在我背上飞行时俯瞰大陆,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景色。
我其实并不明白他说的不一样有哪里不同,那是我司空见惯了的景象。
可能是被神唾弃的我会给身边之人带来不详和厄运。那天的我发狂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内心充斥着一阵十分强烈的毁灭欲望,我在高空远看着那些城镇里的人,看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刺眼。
想要全都烧死。
为什么他们活的那么快乐。
我的爱人抚摸上我的锋利的龙爪,柔软的触感让我的理智迅速回归,当我意识到我刚刚产生了什么想法时,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我感觉我在向着深渊堕落。
那种感觉十分强烈,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我就是知道。
要步入父亲的后尘了吗?
我自问。
记忆深处,恶堕的父亲吐出龙炎,生生烧死了母亲。在那之前,父亲曾无数次的试图将母亲从身边驱赶走,但是倔强的母亲一次次的回到父亲身边。
不管怎么样,请让我留下,我的落脚之处只有你的身边。
母亲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看着彻底恶堕的父亲烧死了母亲,痛苦的陷入了彻底癫狂深渊。
我看着他挣扎着,嘶吼着,自我摧毁一般——跳入了岩浆。
随着父亲的死去,我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沉重。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我选择了沉眠。
当我醒来时,正好看到被人追杀至重伤的爱人。
我随手救下他,那只是动动尾巴的事情。我本来是想直接离开换个地方接着沉睡,但是他却跟了上来。
那时的他还稚嫩的像个不谐世事的少年,我低垂这眸子,看着他哀求的模样最终做了和父亲一样的决定——我将他带回了父母曾居住的洞穴。
后来的发展像是顺理成章一样,一切好像本就如此。
我贪婪的想要陪他久一些再久一些。
可是神却没有听到我的祷告,我最终还是走上了和父亲一样的道路——我恶堕了。
我的爱人曾问过我,没有办法杀死我么。
办法是有的。
龙的全身都被坚硬的鳞甲覆盖,刀枪不入。
但是只有心脏正中靠左下的位置,有一个地方最为薄弱,薄弱到只需要一把最钝的匕首都能轻易破开。
我俯下身向他展示那处位置,随后闭上眼睛,鼻尖轻轻抵住他的额头,随后扭转头颅转向一旁沉沉睡去。
我从未料到我的恶堕来的那么的快,也那么的浓烈。
我毁了许多的城池,烧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因为我而破败的国家、部落、族群数不胜数。
我早早的将爱人赶离我的身边,我怕我像父亲一样将他活活烧死,父亲烧死母亲的画面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让我内心深处的阴暗的种子疯狂的生长。
在我恶堕之后的不知多久,我再次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但是里面却不是我熟悉的温和爱恋。
悲戚的,绝望又令我窒息的眼神,像是要看透我一般。我发了疯的想要将他烧死在自己的龙炎之下,我想要刨开他的胸膛,饮下他的血肉,嚼碎他的骨头。
泛着绿光的利箭自他手中的弓箭射出,穿刺过我身上最薄弱的鳞甲深入体内,毒素在体内迅速扩散。
我和父亲不一样,我的鳞甲虽然坚硬无法穿透,但却无法承受毒素的侵袭。
我倒在了我爱人的面前,死在了他亲手射进我心脏内的毒箭之下。
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我缓慢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也许我这次真的可以沉睡了,带着对爱人的无限思恋。
将他赶离身边的那天,我思念了他几千万次,我感受着曾经撕裂过父亲的意志,将其拖入深渊内的折磨。
如果父亲看到现在的我估计只会骂一句没出息吧?
我恶堕的速度太快,那些东西像是找准了我的弱点,我沦陷了。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我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却泪流面面的爱人,微微张了张嘴。那是独属于我们两人的交流。
再见,我的爱人。
风会代我拂过你的发丝,雨水会替我亲吻你的额头,我会化成世间的一切陪伴你。
所以请不要难过,神从未怜悯过我,却让我曾拥有过你。
擦干眼泪,毁去我的躯壳,我的爱人,我污秽的躯壳会化作剧毒的泥沼;打起精神,敲碎我的灵魂,我的爱人,我肮脏的灵魂会化成邪恶的死灵;压下悲伤,抹除我的存在,我的爱人,就连神明都唾弃的我无法成为你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