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维持了三年的感情,从我开始,从一而终。
我现在还记得,我握着桐的手,我口口声声的祈求原谅,我感受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风是东北风,凉意渗透我,还有一颗加热过的心,一瓶冰柜里的酒。
又想起那天,温馨的记忆,我给她打了个语音,问吃个饭可不可以同意。我绅士的解掉领带,同时为她系上了餐巾,噢对了,还有她不会使刀叉的无奈,看着眼前的牛排,我笑着说傻子啊,拦住了准备叫服务员换菜的刘司机,手把手教她。那天我们做了好多,从东山白昼开始,到西桥繁星结束,我看着她笑,我自己也笑。
可我们终究是两个城市的人,最后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又想起那天,她打了个语音过来,我一骨碌爬了起来,就是那一早,我宁可永远不接那一通电话。
她怀孕了,至于两个月没见的我们,一个半月的孕期。我没有问缘由,没有问为什么,无论是我幻想的戴高绿,还是她解释的醉酒无意,都是一种无可忍让的距离。我开着免提,把麦克风关闭,她听不到我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孤家寡人,我感受到了无处逢生。
对于我,来自中上社会的家庭,终于感受到了压力,前所未有的喘不过气。我点了口烟,我忘不掉那天早上我的所有细节,吐出来的烟缥缈,却不能化劫。她在哭啊,她听不到我的声音,有意或是无意,当时我都不可能原谅。
可现在,我是多么想原谅。
我卡里从来不缺钱,留下孩子谁下地狱也不愿。她来机场接失神的我,我麻木的看着失身的她。还是那种体温,脖子后熟悉的盘手,泪没有经过坠落便湿在了我的正装上,她埋头痛哭,还想在我曾经舒适的臂弯里寻求温度,却不懂那里已经寒风刺骨。
我只想到机场外抽支烟,小雨不自觉的落了下来,吐出的烟不再缥缈,而是坚定,浓蹙有力。她在我身后,无处安放的双手,一定有种可笑的欲望想让我背着走。
我开口,很简单的要求。先走,把肚子变瘦,钱我出,最后和平分手,是我再没有精力把爱情抢修。
她没有回答,双手找到了安静的荷包以至于不会被冻。我始终没有问为何不报警,淡淡的犹豫终于想明白了是不想被二次伤害。可我,算是把二次伤害的意义补上了,诠释了。
很快,却很漫长,我走了,踏着已经下了许久的雨热心完成的洼坑,顶着我自认为很重要的面门,舍弃了我最爱的人,曾爱的人,离开了这座城。
她始终没有叫我来看她,和平分手的和平无声得实在,无声得让人平静。
从这里算是我走了吧,对。
记不清的很多个月后,我该抽烟,该喝酒,该赏月景,该风流。又是一通电话,如此跌宕起伏的电话。是她的号码,是她闺蜜的声音,是带她去烂醉的闺蜜的声音。可是这些不重要了,因为再也不重要了,她再坏的情况也和我扯不上一点关系。
可这五分三十一秒,恰恰好,不是再坏的情况,而是她最坏的情况。
不愿浪费时间再去叫醒刘司机,我徒步狂奔到街上,打了辆的士,用了我无法想象到的价钱,节省了最多的时间,包车奔往她的城市,她所在的医院。
我不顾护士们惊奇的眼光,不顾路人抬起的手机摄像,冲进她的病房,可是我最无礼的一次,她在病床上,各种仪器摆满床边,很多个月不见,化疗已经使她掉光了头发。
简单明了,那个夺走她的人,意料之中的患有艾滋病。
可泪为什么流,不是说我早放下了吗。
简单明了,她是听到了一群吸毒的人,盯上了她的男友,对,没错,整日花钱流水的我,会成为他们提款机的我,她闺蜜也没有想到,这会是她们朋友的所谓的兄弟,一群靠毒品,威逼度日的家伙。她闺蜜更没有想到,为了保住我的前程,她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交换了自己。
原来这一切都是谎,习惯了别人为我付出的言啊,让桐就这么毁了自己吗,言,你会痛心吗?
我第一次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她的手也终于可以不用放在荷包里寻求短暂的温暖了,她终于可以,再能有位置爱我了。
那天晚上,她悄无声息的走了,医生与护士们看着眼角泛红的我,惊奇转为了同情,摄像变成了默哀,只有心跳仪拉长的刺耳的声音回响。
“桐啊,你听到了吗,世界为你停滞了。”
“你听到了吗,言很爱你啊很爱很爱…”
我的手滑落了她冰冷的指尖,像她滑过我卑微无奇的生命,像那天啊我们看过划下夜空的流星,都溅射出了亮眼的火花,我没有办法留住流星,我也没有办法留住你。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飞机蹦哒过粉红色的天空时,我们看着多美多漂亮呐,可是当机舱破裂,你与天空再没有屏障时,你更会想那温暖舒适的座椅。
很遗憾,这是个旁人看来的故事,关于路人,乐观至。
关于我们,很真实,至少我,能伪装。
这束花当做我伤害过后无言的补偿吧。
愿你在天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