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祺眉峰一挑,手指敲打着桌面,“皇后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宝福——”
意思是要请她走了。
“不走,没看够。”秦桉心里一急,话没控制住就说出了嘴,想收也收不回。她脸一红,心想该怎么的怎么的吧,老娘心里不痛快,我是皇后我最大。
纪祺一顿,颇为深意地看向了她,见她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兀地笑了,笑声轻微,更像是嘲笑。纪祺拿起笔来,打开批文,“既然皇后要看,那便看着吧。”
说完,就真的不再看一眼秦桉,自顾地批改起奏折。
炉子里的香淡了,宫女们添了一勺香进去,不多时,一条浑厚的烟就冲了出来。秦桉因病着,宫里一直没焚香,猛地一闻就被呛了。
宝福走过来,劝道,“皇上批折子劳累,这是太医特地焚的薄荷清神香,味儿是重了些。娘娘没闻过,怕呛着娘娘,奴才还是送娘娘回去吧。”
秦桉摇头,看也不看宝福,继续翻着刚才随手拿起的册子翻了起来,似是鉴赏瓷器的册子,花样儿瓶身应有尽有。
宝福见秦桉不动,心里直叫哎哟喂。两位都是祖宗似的人,一个皇上一个皇后。若是这皇后待会儿出了什么闪失,头上还有个太后来问罪。他心里叫苦不迭,只觉得后颈脖子发凉。
渐渐地,秦桉闻着这香确实淡了些,周身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薄荷味,还有些熟悉。她忽然想起上次纪祺来她宫里过夜,她被子外侧就有这股味道。原来是纪祺身上的味道。
她看向纪祺。此时纪祺正在看奏折,眉头轻轻地皱着,嘴巴抿得很紧。眼珠子瞟上瞟下看得很快,随时拿起笔在折子上圈圈画画注几个字。
他平日里就是这样吗?
果然和小时候还是没什么两样。那么多年了,他已经成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日日换一个都轮不完。他们现在的关系,本以为是上天赏赐,可事实却是隔阂至此。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靠近他。
可是本来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喜欢过自己啊。只是几面之缘罢了。无论是作为不同时空的自己还是已经成了他妻子的皇后。
她忽然觉得懊恼。本来就只是自己一腔热血。
其实不仅她烦,纪祺也烦。原本已经收了南边蛮族降书,正准备班师回朝的部队,却在归朝途中受袭,军中主帅白景枫不知踪迹,连带着受降书也不见踪迹。
最大的可能就是蛮族反悔,或说本来这就是陷阱,在大军放松警惕时抓走主将拿走降书。可蛮族一向野蛮,战争方式就是正攻武力,想来也没什么脑子搞起战术...
可是事已至此,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掉转头继续和蛮族打,要么先回朝调查再下定论。若是继续打,大军本就疲惫不堪,本以为赢了的战争又要重新再来,将士士气难免衰弱,且主帅不在军中。更何况如今还不排除非蛮族所做,若是冒冒然再打过去,会毁了降者不追的规矩。可若是回朝,路途摇摇,白家三公子白景枫就难以救回,生死不定,白家如今也就只剩这么一个儿子。再者说这白景枫确实有治军之能,损了一名好将,太过可惜,军中将士也会觉得窝囊,折了士气,不定君心。到时候事情传出去,百姓也会议论纷纷...
今早上朝朝中大臣分作两派争吵不休各执己见,一本本折子往上递...
偏偏这个时候在家已修养了半年多的林千辞竟然跑过来送了个瓷器给他,画的是龙凤呈祥,希望帝后和睦。
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来说帝后和睦?纪祺看到那老不死的白胡子,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冷静下来心平气和请走了他,居然又在门口对着皇后哭哭啼啼说些不该说的话...
他当时只想一刀砍了这个老不死的。
现在这皇后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拖着个病身子赖在他宫里不走...
他看了几本折子,净是些没用的酸腐话,什么天下安民什么求和有错...
口干舌燥,刚想端口茶喝,发现秦桉一脸郁色地盯着自己。
憋了一上午的气顿时冲了上来,手里的折子被他猛地甩出去,落在秦桉脚下,脱线的竹笺子飞起来弹了满地。
秦桉被吓了一跳,啊一声躲开快要弹到她脸上的竹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