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月夜如水,洒在一抹仱俜的背影上。她擎把素伞,月下浅吟轻唱着,唱尽世间离散的阕,落梨似雪,雪花易冷,浸过心头。
恍惚之间,于祯似乎望见了故人,那背影真是像极了她。可他明白,芳菲尽,韶华凋,青丝断,花逝去年华,故人奈何桥中已饮殇……
堂前枯荷却是流萤漫天飞舞,落梨飞舞,不知何时夜漏情歌,下起绵绵细雨,于祯刚合上门,门外便传来阵阵叩门声。
他虽有些疑惑,却还是擎了烛火拉开木门。
轻叩门的是名女子,雨毫不容情的击打在她身上,青衫紧紧的贴在她身上,湿衣与肌肤之间一丝空隙也无,浑身湿透一览无余,风一吹,浸肌入骨般地凉,她忍不住颤起身子。
于祯抬起了眼,眼中满是惊愕,脸色瞬时酡红。
“姑娘,你若不嫌,这衣衫先穿着。”说罢,他手忙脚乱地从箱中翻出长衫和雪白巾帕,撇着头递给了青衫女子,不去看她。
擦尽了水迹,女子披上于祯那席月白长袍,白衣逶迤及地,青丝垂至腰际,胭脂无色,女子殊璃清丽,眼角眉梢里风情尽显,似昳丽的仙子下凡,说话间的轻柔细缓,都似莲花瓣的幽然开落。
她张唇轻笑道:“我叫阿梨。”
于祯恍惚间被这抹笑所倾倒,低吟着:“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来……”
自此之后的每一日,阿梨夜夜到访,轻叩门扉。
庭院几许,深深深处锁春,夜寂虽空蝉,却观书生屋中笙歌婉转,旖旎一片春室。
即便于祯是个只会苦读万卷书阕的呆头书生,却也早已对阿梨有了情愫。
一日他难得兴起,竟提了两壶烈酒,半壶酒下了肚,借着酒意握起阿梨那双芊芊玉手,眼神满是坚毅,“阿梨…待我考取功名,你便做我唯一的妻,与我白首不离…可好?”
阿梨虽未饮一杯酒,可那脸庞顿时胜似桃花,泛起一层红晕,她答:“好……”
忽然间,于祯似乎不醉了,兴奋的拢起阿梨的纤腰,雀跃起,像个三岁的孩子。
他本未喝醉,却装做喝醉了,不过是想装借机与她表明心意罢了。
阿梨与于祯缠绕青丝,厮守终生。
梨花流水,十里长亭,策马奔腾远去的于祯英姿焕发,他说:“等我归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梨璃黎,终还是会换成离别的离,梦里花落花相随。
于祯不知的是,阿梨与他早已有段缘。千百年前,阿梨还只是个稚嫩的梨妖时,被除妖师追杀,是于祯拼死护下了她。
他说:“师傅,谁说妖都是坏的呢,谁说妖都是该杀的呢?”
这句话气的那捉妖师连喊了十声孽徒。前世的于祯,也是捉妖师,却是有颗慈心的捉妖师……
彼时,她已修炼千年,特来报恩。她在于祯策马时化作一瓣梨,落在他的青丝上,无论他到何处,都陪伴着他。
以于祯的聪慧,考取功名对他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然而他却因自己太过耀眼,遭丞相之子妒忌,设计引他喝下半杯毒酒。
阿梨震怒,杀了丞相之子,然而她却违反了妖族血誓——不可乱杀生,否则血誓将会折了她半条寿命。
阿梨猛地吐出一团鲜血来,脸色苍白,却还是将最后的一丝妖力输给了只剩一息命脉的于祯,将毒逼出。
那一头如瀑的墨发顷刻变白,一张脸也慢慢布满了皱纹,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待于祯衣锦还乡,取得功名,却见满城梨花枯尽,那抹熟悉的影子悄然不见踪影,夜寂空蝉,纵使雨落的有多大,也无姑娘举手叩门避雨了。
只是经常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来叩门避雨,她的眉眼不知为何,与阿梨有几分相似……
……
他唤于祯,终身未娶;他爱过一名女子,唤阿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