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不知何年何月，亦不知何朝何代。此时神州大地群雄割据，烽烟四起。就如书中所言，这天下乃是一头肥鹿，人人想据为己有。天下太平之时，这头鹿为一个最强大的猎人所有。虽然不免要被割肉喝血，却仍能好好活着。天下大乱之时，这头鹿便为许多猎人所觊觎。今天你割一块肉，明天他喝一口血，这头鹿便只能苟延残喘，苦不堪言。所以，每每新皇登基要实行仁政，实则是要将鹿养肥，才好享用。
这日正是元宵佳节，一轮明月挂在天上。
虽说是节日，连年兵祸，百业凋零，街上并没有几个行人。就是元宵节该有的花灯，临江城也没有几盏。静悄悄的街上，除了风声，便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梦中的呓语。
和外面冷清萧索不一样，望江楼内却是春意盎然。望江楼乃是临江城最高的建筑，因为建在江畔，可以看滔滔江水，便取名为望江楼。
虽是乱世，美酒佳人，珍馐佳肴却从来不会失去魅力。达官贵人固然流连忘返，也不乏寒酸文士倾尽所有，只为登楼赋诗。是以望江楼名声越来越大，成为临江城的标志伟。
此时楼内几乎每一层都已经客满，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楼内点起数十个大火盆，虽然开着窗，却并不令人觉得寒冷。
望江楼最高一层，却只有三桌客人。因为这一层观江视野最为开阔，所费是其他楼层的几倍。若不是豪门巨贾，基本上不会上来。
北边那张桌子只做坐了两个人，一个约摸二十多岁，剑眉星目，顾盼之间颇有一番气势。另一个大约只有十来岁，生的唇红齿白，如同瓷娃娃一般。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观看江景，意态悠闲。
东边桌子坐了四人，个个肌肉纠结，骨骼粗壮，一看便知身怀武艺。这四人既不吃菜，也不观看江景。四个人八只眼睛，不时向周围扫射，似乎在防备什么。
南边桌子，只坐了一人。他面前只有一盘牛肉，一碟花生，却有一大坛酒。这人吃一口菜，便喝一大碗酒，既不看江景，也不看别人。这人相貌粗豪，虎背熊腰。东边桌子那四人的目光，倒有九成在他身上。
“大哥，这江水虽然雄壮，却也无聊的紧哪。”到底是小孩子，看着这条大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
“真是孩子话。你可知，这天下多少人想坐在这里观看江景？”那年长的青年笑道。
“那大哥从这江水里看到了什么？”孩子问道。
“我看的不是江水。我看的是，江对面秦国的千里沃土。大丈夫，当心怀壮志，与天下英雄竞争，直至夺取天下!”那年长的青年站起来，看向江对面。
原来这青年乃是大燕皇长子，名叫慕容龙城。他虽年轻，却颇有将才。三个月前，他大败秦军，斩杀秦国大将，威震天下。
那年少的乃是燕国最小的皇子，名为慕容凤。凤凰者，品貌高杰，凤为雄，凰为雌。这慕容凤自小便生地俊秀异常，颇得燕国皇帝宠爱。
此时天下，秦国和燕国两强并立。另外还有数个小国，依附于这两国。十几年来，双方战乱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说起战争，慕容凤来了精神，说道:“大哥，你文武双全，英明神武必能夺取天下。你再给我讲讲，你说如何大破秦军的?”
慕容龙城知道弟弟是为了听故事，才刻意奉承。然而此刻他才破秦军，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听到弟弟夸赞，倒也不觉有什么不对。微微一笑，便要开口。
“小小地胜了一次，便小看天下英雄。想要夺取天下，我大秦可不答应!”坐南边那桌子的汉子一把掀翻桌子，站了起来。
东边桌上四人立刻站起来，将慕容龙城两兄弟护在了身后。慕容龙城面不改色，又将慕容凤护在了身后。
那汉子身高至少两米，目光炯炯，逼视慕容龙城。
“原来是秦国来的朋友，请问高姓大名。”慕容龙城问道。
“大秦，苻存勖!”苻存勖话音一落，突然抽刀突进。四名护卫急忙上前阻挡。这四名护卫配合默契，武功也高。四把长剑织成光网，将苻存勖罩住。除非后退，绝无生路。可是，一旦后退，便会失去先机。四名护卫后手一旦施展出来，那任你手段通天，也只能束手伏诛。
然而，苻存勖并没有后退。四把长剑斩在他身上，留下四道血痕。然后只见刀光一闪，四颗人头落地。竟然是以伤换命的打法。
慕容凤毕竟是个孩子，乍见人血，被吓得哭也哭不出来，只会紧紧抓住慕容龙城的衣服。
慕容龙城却是上过沙场的，持剑在手，面色凝重。看苻存勖挥刀过来，便也挥剑刺去。苻存勖右手将长剑格在外面，左手却早掐住了慕容龙城的脖子。慕容龙城虽然身材欣长，却没有苻存勖这样高，被掐着脖子一点点离开了地面。
“现在我杀你，亦如反掌。什么夺取天下，可不是笑话吗？”苻存勖大笑起来，声振屋瓦。
慕容龙城脸又白变红，又由红变紫，眼看着便要丧命。
“求你放过我给大哥。”慕容凤跪在地上，流着眼泪，扯着苻存勖的裤腿。
摇晃的灯火，照耀在慕容凤脸上，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芒。
“好漂亮的孩子!”苻存勖左手不禁松了松。慕容凤本来就俊秀异常，虽然年幼，在这摇曳的灯火中妖艳却胜过许多绝色美女。
楼上的喧闹早就引起了注意，大队甲士向望江楼涌来。苻存勖将慕容龙城丢在地上，向江面发出一枚响箭，对慕容凤说道:“今日看你面上饶你大哥性命。三年之后，我来接你入我后宫。”
一支羽箭从一艘小船上射来，箭尾连着绳索。苻存勖抓住绳索，长啸而去。
从此以后，苻存勖就成了慕容凤的梦魇。就是在慕容凤斩下他的头颅之后，也没有改变。
PART 2
那夜之后，慕容龙城锐气尽失。以至于不能再领兵打仗。而苻存勖登上秦国皇位，对大燕连连用兵。
短短三年时间，苻存勖便统领十万大军，兵临燕国都城。
都城之内，乱作一团。大燕皇族也失掉了往日的优雅和从容。正在纷乱之际，苻存勖派来了使者。
“吾皇愿给慕容氏一条活路。”使者道。
“有何条件?”慕容武，大燕皇帝问道。短短半月，他好像老了十岁。
“第一，归顺吾皇。”
“第二，吾皇要迎娶慕容凤!”
使者话音才落，大殿便闹成一团。
有人高呼:“我慕容氏要死便死，如何能受此等侮辱?”
“慕容凤乃是大燕皇子，怎么能做人娈童?我愿死战!”
“秦皇乃真命天子!能得秦皇垂青，是慕容凤的造化!”一个声音才响起，便被无数的斥责和唾骂所淹没。
那人却不服气，大声喊道:“我慕容血脉，难道就要从此断绝吗？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斥责的声音少了很多，渐渐有人开始附和。最后，所有的声音汇成一句:“请吾皇圣裁。”
慕容武双目失神，良久问道:“凤儿，你可愿意。”
三年了。他果然来了。
慕容凤叹了口气，走到前列，行礼道:“儿臣，愿意。”
慕容武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缓缓道:“我们答应了。从此，再无大燕。”
PART 3
苻存勖果然没有屠戮慕容氏，只是将他们分散开来，分封到全国各地。苻存勖的谋士勾离曾劝他斩草除根，将慕容氏灭族。苻存勖却道:“若无能容天下豪杰的心胸，如何配保有这天下?”
灭了大燕之后，依附燕国的小国纷纷归降。天下终于一统，苻存勖登基为天下共主。同一年，他不顾勾离劝阻，执意迎娶慕容凤。
大婚定于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苻存勖看着跪在面前的慕容凤，道:“为何不穿凤冠霞帔?”
慕容凤道:“我是男儿!”
“你若不穿，便屠你全族!”苻存勖冷冷道。
“我穿。”慕容凤浑身颤抖，咬破了嘴唇，双眼几乎冒出火来。但他必须忍耐。一滴滴鲜血溅到地上，犹如花开。苻存勖用手捏起他的下巴，笑道:“便是生气，也美成这样。这天下，和你相比又算什么？”
梳起女人的发髻，戴上女人的配饰，穿上女人的凤冠霞帔。慕容凤站在大殿之上，让所有的灯火失去了颜色。所有人都忘记了，站在这里是，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
“你既爱我，我便坏你这江山。”慕容凤对着苻存勖粲然一笑。
这一笑，苻存勖便失去了神魂。
PART 4
大婚之后，慕容凤曲意逢迎，苻存勖非但冷落后宫其他妃嫔，连早朝都不怎么爱去了。
这一日，已经升作丞相的勾离求见。
“爱卿，有何要事?”苻存勖还沉醉在慕容凤新编的歌舞之中。
“请皇上斩杀慕容凤。”勾离道。
“为何？”苻存勖不悦道。
“皇上你迎娶慕容凤之后，不仅冷落后宫，还荒废朝政。定是受慕容凤这妖人蛊惑。气分阴阳，人分男女。阴阳化生，才是天道。皇上，你沉迷男色，实在有违天道!”勾离道:“这里是满朝文武的联名奏折。”
勾离递上奏折，苻存勖打开一看，发现满朝文武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身为夺取天下的男人，自然懂得权衡轻重。
“我将他送出宫去，如何？”
“诺。”勾离不敢相逼。
PART 5
苻存勖封慕容凤为河阴郡太守，特许他可以拥兵三万。免得朝中有些官员加害于他。苻存勖时时便从都城过来，与他温存。在此地相会，避开了满朝文武，柔情蜜意更胜往昔。
然而，慕容凤的复仇的怒火从未熄灭。只是羽翼未丰，只得忍耐。如此过了七年。
大秦威武七年，南蛮反叛。苻存勖御驾亲征。
机会，终于来了。
PART 6
慕容凤竖起复燕大旗。大燕虽然灭亡，但慕容氏除了慕容武和慕容龙城自杀殉国之外，血脉仍在。虽然分散在全国各地，难以聚集。一旦反叛，却闹得天下处处都是战火，朝廷疲于奔命。
苻存勖见后方动荡，急于回军救援，被南蛮大败。回到京师之时，大军已经折了八成。而慕容凤每战便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已经兵临城下。
看着城下乌压压一片大军，苻存勖感慨万千。
“天道好还，诚不欺我。”
“降，还是死？”慕容凤在城下，高喊道。
“凤儿，你我情胜夫妻。今日何不念及旧情?”苻存勖令人捧出凤冠霞帔。在他心里，他与慕容凤之间，全是真情。
然而，这是慕容凤一生的耻辱。
“杀!”慕容凤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踏着尸山血海，慕容凤终于将长剑架在苻存勖脖子上。
“杀吧。和你比起来，江山算得什么？”苻存勖笑道。
“纳命吧。”慕容凤一剑斩下。
是年，大燕复国。慕容凤登基，是为威帝。他勤于朝政，终身未娶。传言在他寝殿之中，收藏着一套凤冠霞帔。
威帝生前留下一首诗，另后世史学家争论不休。诗曰:
明月望江楼，
烽火几时休。
杨柳随风舞，
秋江使人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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