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上）

圣诞节，武汉的街头飘着雨。

苏青撑着伞，站在路口，失魂落魄。身后的购物广场门前搭了一个舞台，几个少女衣着清凉，伴着震耳的音乐在凄风冷雨中跳着貌似欢快的舞蹈。少女们衣服已经湿透，脸上却还带着笑。

苏青回头看了一眼。舞台上的姑娘们并没有让她觉得热闹，舞台下寥寥无几的观众倒让她觉得悲凉。

这就是生活！

你努力，你付出，可你却得不到回报。苏青觉得，自己的人生和那些在冬雨里舞动的姑娘们一样。

四年前，也是圣诞节。苏青站在学校门口，呆呆看着半跪在面前的李明。她激动，兴奋，忐忑，不知所措。李明捧着戒指，眼神坚定，温柔。

“嫁给我。”李明的声音温柔而自信。

苏青觉得幸福溢满了胸膛，接过了戒指，点了点头。李明激动地抱紧了她，让她觉得无法呼吸。

毕业之后，苏青就嫁给了李明。婚后，苏青做起了全职太太。她把他们两个人的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让李明能够专业奔事业。而李明对苏青仍然是温柔宠溺，让她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被幸福包围着。

那时她发的朋友圈，是各种美食，美景，还有李明和他送的礼物。她没有发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李明送的礼物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李明出现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许多事情，等到你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一年前，还是圣诞节。李明说要出差，用支付宝给她发了一个大红包，让她自己过。虽然觉得寂寞，但苏青还是选择理解。毕竟，男人要以事业为重。

可是，现实总是充满了残酷和讽刺。

苏青一个人来到购物广场。她听说圣诞节这里男士服装打折，她想为李明买几件。然而，就在这里，她看见了本该在开会的李明。李明的身边，有一个女人——林婉儿。

苏青的意识在刹那间停滞了。李明也呆住了。时间仿佛静止，周围来往的行人，喧闹的音乐，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李明，她是谁？你不是在开会吗？”苏青还存着一丝希冀——或许李明只是在陪客户。

“阿明喜欢叫我婉儿，我知道你是阿明的妻子。但是我们已经决定要在一起了。”李明还没有说话，婉儿便抢着说道：“请你成全我们。”

婉儿说话的时候，李明拉了她一把。然而婉儿将他的手抖开，并没有停下来。李明不敢看苏青，低下头，推了推眼镜。

“成全你们？成全什么？”苏青望向李明，眼眶已经泛红。

“阿青，别在这里闹行吗？咱们回去说。”李明说前一句的时候，看着苏青。他说后一句的时候，看的却是林婉儿。

“就在这里说清楚！”苏青吼了起来。人们都看了过来——别人家乱七八糟的事情总能引起很多人的兴趣——正如腐肉对苍蝇的吸引。

李明的头更低了，说道：“苏青！别在外面说。回去再谈。”说完，李明拉起林婉儿的手就想走。

“迟早要说的！你说过要娶我的，现在大家都在这里，正好说个清楚。”林婉儿一把甩开李明的手，说道：“难道你根本不想离婚，一直在骗我？”

“离婚？什么离婚？”苏青突然觉得无力，和李明曾经度过的幸福时光从眼前闪过，又开始变得模糊。

“苏青，我们离婚吧。我不爱你了。”李明低头说道。

“离婚？你要和我离婚？”苏青的眼泪滚了下来：“你说过永远爱我的！”

“阿明说的很清楚了。你就不要再赖着他了。”林婉儿说道。

“是你，是你勾引了我丈夫！”苏青就像一头母豹子一样扑到林婉儿身上。她不顾一切地厮打眼前的女人，她要毁掉这个毁了她爱情的女人。

李明急忙上前，想拉开她们。可苏青的理智已经被愤怒吞噬了，哪里拉的开呢。情急之下，李明扬起手，扇到了苏青的脸上。

“啪！”

声音刺耳。苏青停了下来，她没有觉得疼，只觉得不敢相信。

“为了她，你打我？”苏青看着李明，心如死灰。

“啪！”

林婉儿抬手又扇了苏青一个耳光。现在的林婉儿头发散乱，眼角有一大块淤青，再不是方才娇艳的模样。她对着苏青恨恨说道：“死黄脸婆！”

苏青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只看着李明，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

李明不敢再看她，拉着婉儿匆匆走了。

第一次，苏青觉得圣诞节没有快乐，只有寒冷。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

苏青一直在试着忘记李明，努力去习惯没有李明的生活。可是，她做不到。她一次次走过和李明一起走过的路，一次次回忆和李明在一起的情景。这刻骨的伤害，没有让她学会遗忘，却让她开始憎恨。

她恨这个世界，这个社会，这个人生，甚至，她憎恨生命。她要结束这一切。

她的包里，有一把小刀。短小，却锋利。她要结束林婉儿，李明，和自己的生命。她恨林婉儿，因为她抢走了自己的爱情。她恨李明，因为他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她最恨自己，因为她是一个没有了爱情的女人。

“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苏青喃喃道。

“嗡。”

苏青的手机响了起来——有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苏青点开短信，原来是她的妈妈发来的。

“青儿，听说今天是你们年轻人的圣诞节。回家吧。我给你做了一桌子菜。圣诞快乐！”

妈妈！苏青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炸开了一样——这一年来，她脑子里全是委屈和仇恨。她几乎忘了自己的妈妈。就算全世界都不爱她了，妈妈还是会爱着她，念着她。

苏青的眼泪流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仇恨和委屈。

擦干眼泪，身后的音乐开始变得悦耳起来，台上的舞蹈也显得轻轻热烈，苏青的似乎轻快了不少。

她扔掉了小刀，给妈妈回了短信——“妈，圣诞快乐！我马上回家。”

回家的路上，苏青想起这么一段话：

雨，能让天气变得寒冷。

爱，能让世界变得温暖。

永远不要忘记，一定有一个人，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爱着你，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