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山绵延八百倾,仙雾青松石上峰。
闻说山中有仙叟,金冠玉袍白发翁。
红尘中人大多对长生不老益寿延年有些异乎寻常的执念,闻说苔山有位砍柴人收了仙人点化,活了两百余岁,后人闻之皆来此寻仙,别说还真有人遇到一位头束紫金冠,身着白玉袍,腰别宝葫芦,背插桃木剑的老者。也是得了许多好处,久而久之苔山仙翁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响。慕名而来之人也是越来越多,有投机者在此建了亭台庙宇,又在山下设了酒肆楼铺,很是赚了一笔。却鲜少有人能见到这位仙翁了,白白便宜了那些商贩们。随着岁月侵蚀,苔山仙翁渐渐被人淡忘,成为传说,空余苔山九峰七十二寺,还有苔山下清平安乐的永宁镇。
而身为始作俑者的白发老翁,不过因结界与常人隔离起来罢了。他自己倒是看得很开,人之欲念不是他能控制的,他从不担心有人因学了他些本事就生了邪念,不因为谁学了本事造福一方而自豪。世间万物皆有两面,有因才有过,有正方生邪,天道从来公平,不会因为谁好谁不好便偏袒哪一方。却是拗不过那刚正不阿的丫头,也阻止不了她自作主张的给自己设了结界,索性那结界困不住他,只他往后清净些罢了。照样吟风弄月,饮酒品茶……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苔山之巅,华暮斜依在一颗古松上,惬意的哼着《黄庭芳》,时不时提了腰上的酒葫芦,灌上两口。
那酒是他清早去山下镇子沽的,算不得好酒,却颇有人情味。他其实自己会酿酒,技术还相当不错,可自丫头来了以后便在方圆百里施了结界,自己再碰不到寻常人,若不再沾些红尘之物,怕是真要“不理红尘事,不悲天下人”了。
一阵风吹过,两三只蝴蝶飞来,化作一青衫女子蹁跹沓至,打碎了一地的悠然。
“这么快就回了,可要我我共饮一樽‘风月?’”
华暮扬了扬手中的酒葫芦,女子却连白眼都懒得回他一个。
“就下个药需要能花多久,你个快要作古的老匹夫邀我一个小姑娘喝酒不会不好意思吗?”
一句话把华暮呛的直咳嗽,背也立了起来。“你也是年近半百的妇人了,干嘛说我老。”
“同你这个千儿八百的老前辈相比,我可不就是个小丫头。”
洛河翻过面前的素瓷茶盏,为自己倒上一杯,也不管冷热,张口就喝。
“璇玑进了含章宫了。”
洛河喝茶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将其放下。
“萧玉的谋士?”
“嗯。”
“那秦般弱呢?”
“还在掖幽庭。”
“好歹是姐妹,你怎么如此偏心,就不帮帮人家,你当初若出手,那丫头……”
不想华暮出手打断了她。“各有各的缘法,秦般弱,资质不够。”
洛河挑了挑眉,并未道破这老爷子的小心思。哪里是资质不够,自始至终,你的徒弟也不过那一个人罢了。
“那怎么不见你去找你那位资质好的徒弟呀,就在这儿与我磨牙作甚?”
华暮给自己见半天对面那人也没动静,只好屈尊自己倒了杯茶。
“她还不是我徒弟呢。”
“过去是,未来怕也不远了,你看准的东西能跑了?”
“你也说了,我看中的东西跑不了。还有几十年时间呢,急什么,让那丫头继续当她的红娘吧。倒是你,耗尽心血给那人续命,又费尽心力给宇文玥下药。倒是比璇玑还积极些。”
“她这一生的悲剧,终归是洛家给的。”
华暮尝了口茶,发现是冷的,嫌弃的放下茶盏,又灌了口酒。
“那时你尚不经事,瞎承担什么罪责,你可别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呢,当真为了元灵什么都不给她留?”
女儿?洛河想起那个将将出生便被遗弃的孩童,心中隐隐有些疼痛,却不多时又变回了漠然的神色。
“我自小便缺失母爱,也不知如何做一个母亲。以楚将军的为人,她在楚家会被照顾的很好,我无需担心。”
“那如果楚家不久便会被灭门呢?”
“什么?”
洛河长久淡漠的脸终于龟裂,生了些担忧与愁绪,到底是亲生的骨肉,再怎么梳理,心里还是有牵绊的。
“柔然范境,楚家灭门。”
“什么时候?”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洛河恼怒的抬头瞪向华暮,她一向不待见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如今尤其不待见。
“元灵会如何?”
“去般若寺做了俗家弟子。”
抬起的那颗心终于落下,此时才惊觉自己已湿了一手的汗。扭了望了眼不知何时又挂回树上的白发老翁,起身对他扶了扶手,好歹吃他的用他的,还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幻术耗了我大半心力,先回去休息了。”
华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都懒得睁开。
“嗯,去吧,下次记得不要用蝴蝶了。”
洛河步子不由慢了些,眼神也暗了些:“知道了。”
又是一阵风过,女子已经不见了,徒留下两个翻过的茶盏,一壶凉透的旧茶。
华暮狠灌了一口酒,酒至喉头,流进肺腑,一阵酣畅。单手枕着头,继续哼着方才的《黄婷芳》。
“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作者不才的苔山翁适合安安静静的听,民谣吉他轻慢的调子,加上不才歌声的渲染,那些尘世喧嚣,仿佛都散了。
作者【黄婷芳】原文【黄庭经】,是道家养生修仙专著。我是在六小龄童版《西游记》的时候听到里面一个樵夫唱的。
作者这篇算是过渡吧,我将【琅琊榜】也加进去了,王鸥小姐姐的秦般弱我十分喜欢,想给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