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阴沉的天上又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打湿人的衣衫。
身前的那座新坟光秃秃的,甚至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独孤昭“我曾也很恨他。”
少年跪在那里,把拿来的祭品放在坟前,又点上了一炷香。
独孤昭“当年东窗事发,爹爹被软禁以后,我在宫中四处躲藏,最后却还是被人迷晕,昏迷了一月有余。”
独孤昭“醒来就听说你死了的消息。”
独孤昭“我发现我还活着,宫里的人都叫着我太子殿下,我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南笠.“......”
南笠立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少年讲述着那段他并未参与的过往。
独孤昭“我一直哭闹吵着要你,宫女们没有办法,就把父皇叫来了。”
独孤昭“他打了我一巴掌,告诉我你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我还是不依,依旧哭闹还要跟随你一起去。他生气,把我关了起来。后来半凡姑姑来过,他告诉我父皇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我还是不信的。”
独孤昭“后来几年的时间里,我被改姓为独孤,成了太子。但跟他的关系还是非常僵持。直到父皇病入膏肓,我好多次看见他拿着你的画像掉泪,听见他病中呓语的是你的名字....”
独孤昭冲着坟墓磕了个头。
独孤昭“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告诉我,他要与你一起葬在万安山上,弥留之际他一直抓着我的手问我你会不会原谅他。”
独孤昭“爹爹,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何你还活着?”
雪,已经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两人的头上就一片雪白。
南笠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回答他,他好像也分辨不清当年发生了什么,会闹到如此地步。
南笠.“为何,聂王的坟上没有墓碑?”
南笠答非所问,他在逃避。
独孤昭“父皇说,立碑要与你的姓名一并写在碑文上,如若一日寻不到你的尸骨就一日不立碑。”
真相,离他越来越近,那些秘密好像立刻就会出现在眼前。但又仿佛深渊一般凝视着他,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将他吞没。
南笠.“昭儿,你只要知道,你的父皇是个很棒的人,他.....曾经与我非常相爱,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人是错的,错在我们走岔了路。”
南笠.“当年我被扔在乱葬岗,是童渡救了我,一直照顾着我的病。”
独孤昭“童渡舅舅?”
独孤昭“那为何,他从未与我提起?”
对于南笠和独孤旭之间的事情,好像没有人可以说清道明。就连南笠自己好像都没有资格说自己清楚,明了。
沉默,南笠并未再回答他的话了。
南笠.“咳咳...”
南笠就那么呆呆的望着独孤昭的坟。
事到如今,真相还重要么?
还有那么重要么。
逝者已逝,生者便抛开前尘过往,好好地活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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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诀“崔大人,别来无恙啊。”
崔宥“丞相大人.....”
独孤诀坐在正堂的椅子上,虽脸上虽挂着笑,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独孤诀“上次之事,你办的真不错。”
听见独孤诀这么说,崔宥忙跪下作揖。
崔宥“丞相大人!是小的错,没有顾虑周全,还请丞相大人再给我一次补过的机会!”
独孤诀“哼,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独孤诀蹲下身来帮理了理,崔宥因为惊吓而凌乱的头发。
独孤诀“如若再办不好,就别怪我言而无信了。”
崔宥“是是是,小的定尽心竭力为大人办事!”
独孤诀“我要南笠和独孤旭死!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独孤诀此时此刻咬牙切齿,丑恶的嘴脸暴露无遗。仿佛一只饿急的野兽,就是要将南笠和独孤旭剥皮抽筋、碎尸万段,连骨头都不剩。
今日是九公主白念的十六岁生辰。白念是皇上和皇后的嫡公主又排行老小所以大家都对她疼爱有加。白念和南笠、南阳偌和独孤旭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今天傍晚他们便入宫给小公主贺寿,参加宴会,纳兰水鸳作为客人也随着他们一起入宫祝贺。
南笠“哎呦我的小公主,今日怎么这样美丽动人?”
白念“笠哥哥!”
南阳偌和独孤旭去准备贺礼,而南笠和纳兰水鸳就先来到白念的宫中,看到白念正在院子里亲自指导宫人们装扮宫闱,挂着灯笼。
白念看到南笠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冲南笠狂奔过去,一下子扑到南笠身上。
南笠“多大的人了!快下来!”
南笠被她抱的了个趔趄。
纳兰水鸳“你做什么!!”
纳兰水鸳“快从我相公身上下来!”
白念“相公?”
白念“笠哥哥你什么时候娶亲了?”
白念从南笠身上跳下来,围着纳兰水鸳转了一圈,又上下打量了一遍。
白念“还是娶了个这样刁蛮的妻?”
白念“这个嫂子,我是万万不认的!”
纳兰水鸳“你!你说谁刁蛮!”
南笠想去制止又无从下手,只得捂着耳朵站在旁边,看着两个公主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
倒是热闹了不少。
正吵着紧,一个宫女这时刚好来通传。
红儿“南二少爷,独孤少爷请您去御花园见面。”
南笠“独孤旭?”
红儿“是。”
南笠“他不是跟我长姐在一起?”
再问,那宫女只说不知道,就退下了。
白念“旭哥哥干嘛叫你去御花园?”
南笠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纳兰水鸳“我跟你一起去!”
白念“哎!你回来!还没吵完呢!”
白念气鼓鼓的在后面喊着,纳兰水鸳冲她扮了个鬼脸,就随着南笠出了宫门。
御花园里此刻没有一个人影,树木斑驳晃动的影子,投在地上有些骇人。
南笠“独孤旭人呢?”
纳兰水鸳“不会是耍你吧。”
晚宴快开始了,宫人们大多都在忙碌,御花园此刻连个人影都没有,有些可怖。
南笠“小心!!”
一枚暗器冲两人刺了过来,还好南笠眼疾手快把它接了下来,但还是划伤了纳兰水鸳的胳膊。
纳兰水鸳“谁!”
南笠“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上当了,南笠立马反应过来。
但既然那人把他们骗到这里来就没想着让他们活着离开。
从树丛中飞出几个黑影,无数的暗器铺天盖地的冲两人飞来。入宫不能配有利器,南笠下意识的摸了摸腰中的剑,却摸了个空。
南笠“该死。”
南笠“公主,我掩护你,你快走!”
这时一个刺客拿着刀冲纳兰水鸳砍去,南笠也顾不得自己了,飞身去拦,那刀不偏不倚的刺进南笠的腹部。
顿时,鲜血涌了出来,南笠一个趔趄,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气。
纳兰水鸳“你没事吧!”
南笠“你快走!去叫侍卫来!”
纳兰水鸳“好!”
又是一刀劈下来,寡不敌众,南笠被步步逼退。
南笠“你们是谁!敢在皇宫中行凶!”
只见那七八个刺客,同时抛出飞镖,冲南笠刺来,此刻南笠失血过多,眼看来不及躲闪了。
飞镖并没有刺中南笠,相反他毫发无伤。
是独孤旭。
南笠“独孤旭!”
独孤旭“走!”
南笠和孤独旭一路躲藏,直到看不见后方有人追赶才在一处隐蔽之处停下来。
独孤旭此刻脸色煞白,他用手捂着胳膊,鲜血从他的指尖渗出,脸上也冒出些许的汗珠。
南笠“独孤旭....你受伤了.....”
南笠的眼前独孤旭的样子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弱,腹部的伤口痛的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见四周都是雪白雪白的一片,他一直走一直走就是走不出去。
不管他怎么叫喊,就是没有人回应他。
突然他仿佛看到了前面有一个人,他兴奋的跑上去拍他的肩膀。
那人,却回过头来,一剑刺进南笠的腹腔。
南笠突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腹部裹着纱布,并且还在隐隐作痛。拉扯了一下伤口,使他唏嘘了一声。
纳兰水鸳“相公你醒了!”
正端着药进来的纳兰水鸳看到南笠醒了赶紧过来床边坐下。
南笠现在虽然很虚弱,但是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他的伤口,而是想起了同样受伤的独孤旭。
南笠“独孤旭怎么样了!独孤旭在哪儿?!”
此刻他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了。
纳兰水鸳“哎!你别下床阿!”
南笠“我问你独孤旭呢!”
南笠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慌的很,心跳的很快,让他烦躁。
纳兰水鸳“.....独孤旭....独孤旭....他在隔壁房间。”
纳兰水鸳此刻支支吾吾,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南笠的眼此刻布满血丝,他跌跌撞撞的下床,伤口又一次的裂开的剧痛让他眉头紧皱。
南笠有些慌乱的撞开门,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独孤旭。
他此刻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南笠“独孤旭!独孤旭!你醒醒!”
南笠“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纳兰水鸳“他中了凤尾毒。”
南笠“有解药么?!”
南笠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发疯了,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此刻只想替独孤旭受苦。
纳兰水鸳“你冷静一点,你的伤还没有好!我已经给他吃了压制毒性的药!但是毒没有办法完全去除.....会一直留在他体内...”
纳兰水鸳“南笠,我很遗憾...这种毒至今为止以我们的能力还没办法研制出解药.....”
仿佛五雷轰顶一般。
南笠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南笠“....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纳兰水鸳“他可能会一直昏迷...五脏衰竭而死。如果醒来了也可能会一直咳血,运气不好的话十年之内还是会毒发身亡....”
纳兰水鸳说话的声音很小。
她知道,任何一个字,都会把此刻的南笠压垮。
早晨还依旧鲜活的人儿,到了晚上就被宣告可能还有十年的寿命也可能永远醒不来了。不管哪一种都是噩耗。南笠接受不了。
南笠“出去.....”
纳兰水鸳“南笠....”
南笠“我让你出去啊!!!!”
南笠感觉自己已经发疯了,他接受不了。他也不想接受。
纳兰水鸳“好。”
纳兰水鸳看着南笠这副双眼血红的样子心里百般心疼,但还是退了出去。
南笠“独孤旭...你醒醒啊,我是南笠啊。”
南笠“现在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别装了快起来啊。”
南笠“独孤旭,我这个伤口这次好疼,你不心疼心疼我么。”
南笠“独孤旭....独孤旭....”
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的砸在独孤旭的脸上。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眉头紧锁,似乎非常痛苦。
南笠此时此刻好害怕独孤旭离开他。
害怕再也没有人叫他起床,叫他吃饭,给他收拾他闯下的祸事,也没有人会没有原则的向着他了。
南笠“独孤旭......”
南笠已是泣不成声,他伏在独孤旭的胸口。
南笠“独孤旭....你醒醒.....我还有话没有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