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兽便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了,只低低发出几声口齿不清的呜咽。
宋稚初的衣衫也被血染透了,面目血污遍布,那双亮得吓人的眼忽然望见了不远处缓缓驶来的熟悉车驾,一瞬间收敛了杀意。
一双尊贵的手急迫地撩开了车帘,那人几乎是从车上一跃而下,快步向她奔过来。
宋稚初有一瞬间的愣神,霎那间又手足无措起来,直到被人紧紧攥住了腕子,坠入一双忧虑的眼中。
李琰为何在此?
他问道。
我…宋稚初还没说话,忽有一串血珠从发间滚落,顺着脸颊向下染红了本来就脏污不堪的衣襟。她的话鲠在了喉头,片刻,只干涩道
宋稚初护送夫余王世子入京。
此地距离夫余国境并不远,两国换质定下来已是两月前的事情,李琰人都已经从长安走到了这里,她一行却才刚刚离境,可见途中经历了多少艰阻。
李琰眉间紧锁,又问道
李琰其他人呢?
宋稚初道
宋稚初世子尚在车中,其他侍从,都死了。
她心中惴惴,唯恐他往下问,下意识地闪躲目光。额上却传来轻柔的触感,李琰已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锦帕,替她擦拭脸上的血污。
宋稚初微微睁大了眼,急忙僵着手去夺他手中的帕子,连道
宋稚初我自己来,自己来。
李琰却避过了她的手,沉着眼看着她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将帕子递到她手中。其实他们从前连更亲密的事情也是做过的,只是现在事异时移。
宋稚初接过来胡乱在脸上一揩,露出皎白的皮肤和漆黑发亮的眼,勉强笑道
宋稚初玉京哥哥为何在此?
她一问出口就后悔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二人明明心知肚明。却听对方答道
李琰此去夫余王城,途径此地。
李琰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目光落在她血污的白袍上,道
李琰换件衣裳吧。
宋稚初啊?哪来的衣裳…
那后半句她还没有问出口,就已经被连拖带拽拉扯到了车驾之中,她猛然想起了他们少年之时曾经换衣而穿的事,全然没有了当初的坦荡。
只见那人自一只乌木箱中取出了一件叠好的烟青色长袍,递给她道
李琰换上这个。
宋稚初接过来,将衣衫抖开,发现是男子款式,但大小却似乎正好合身。他们少年时能换衣而穿,是因身量相近,可现在男女有别,李琰已经整整比她高出半个头,又为何会有这样一件衣裳。
她胡乱将自己血污的衣衫除下,却听一声轻响,腰间系着的一只骨埙顺势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磕到紫檀木桌脚才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