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月空晴空万里。事务所南侧百米远有个人民公园,安宁呆呆凝视着那紧锁的大门。
秋夜风吹甚凉,但她此刻并不想回去。无论正廷怎么安慰,心底的疤在这一天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不知该跟谁聊聊天。平日里春迟能够担任片刻心理导师,奈何此刻她深陷案件无力分身。
重重叹气……
尤长靖立农,我可以进去吗?
凹凸不平的银色斑驳玻璃前,实木地板上镶嵌着一座圆形白陶浴池。锈迹斑斑的蓬头下水花奔流,月色洒在地面投下黑暗。
立农静静坐在洒满薄荷的水中,眼神黯淡。起初,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是生动,而现在只剩下幽暗的悲伤。眼底的一切几乎消失殆尽。
圆月夜,鬼神力量被大大削弱。他需要感知信仰源起——安宁所拥有的痛苦。
陈立农进来吧。
着黑装的男人垂眸,递上一只手工平底玻璃酒杯,里面装满红色液体。
陈立农长靖。
顿住,并未接过。
陈立农能不能麻烦你件事情?
长靖不语,只是将水龙头关得极小,让流水细细淌下,默默转过身离去。
潮湿的空气中,立农短促地呼吸,仔细聆听着牙齿打颤声。
他再也无法控制地打寒战,双眼发直,嘴唇和指甲泛紫。雪白的皮肤上面冒出鸡皮疙瘩,雾状羽毛从后背肌肉张开。
健硕的身体和修长的双腿在瞬间刻满伤痕,血液在冰水中不断漂浮。他学着不再发出悲鸣声,那样会引来多事的邻居。
安宁越难受,他的疼痛就越多。这种痛楚让他想起黄泉往事……
他和长靖认识的地点就是地狱。黄泉河旁杂草纷生,唯独一条小径直通雕花吊桥。桥面前窄后宽,不少鬼魂被堵在入口处。
想要嘶吼,可嗓音就像是几个月没喝过水的病患发出的,沙哑没有一丝美妙而言。
尤长靖农旎大人,您来了。
温润如玉,男人唤他最喜欢的称呼,声音倒有几分耳熟。
青月镶嵌在黑色萤幕般的夜空之上,皎洁的月光倾洒,为这绝望世界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陈立农你怎么认识我?
黄泉水像轻微的哭声半流质地蜿蜒,被杂音融化在空气里,轮廓被洗刷,只留薄薄的一层,像死人的皮肤。
尤长靖我们命中注定相识,又何必纠结细节呢?
身后男人闷声道,黑色帽沿遮住面庞,心情似乎糟糕透顶。
红衣女人浮出水面,脖颈处腐烂的血肉掉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发呕的尸臭味…纯黑眸子皆是阴鸷。
尤长靖瞧,逃走的钥匙来了。
立农微愣,后脑勺那只大手温热甚至还挂着薄汗。暮然间,腾空的红色灯笼点燃眼帘,那般的红恐不是天界所拥有的,过于鲜艳而倍显诡异。
尤长靖吃掉饿死鬼孟婆的皮肉,我们就能够脱离束缚自由穿梭人间。
气息拂过耳蜗,男人呢喃。无波动的冰冷……
尤长靖立农,我请安宁回来。
长靖声音再度从门外传来,站在朋友角度,这个叫安宁的姑娘大概是千百年来第一个真正敲开鬼神心门的孩子。
男大当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