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卖西瓜的也熟门熟路,挑了个西瓜切好了送过来。我本在旁边站得昏昏欲睡,此时看到那绿皮红瓤的瓜,看着就清凉透顶,说不馋连我自己都不信。
刚默默咽了口水,卞时章拈起一片瓜,忽转过头来:“宜雪,”唤了一声自己笑了,道,“大热天的你这名字叫着也清凉。坐下一起吃。”
说实话我重入幻境后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地见他笑,清风拂面似的,心中的燥热一扫而光。但我名义上是婢女,他邀我入座我本来是拒绝的,但是——
孔子他老人家也说过:食色,性也。
这就是说:唯西瓜和卞时章不可辜负。
我于是爽快入座。
元桥愣了愣,啧啧称奇:“卞老弟我竟不知你府上原来还有个‘宜雪’,春宜落红冬宜雪,好生爽利。”
卞时章递我一片瓜,但笑不语。
不知是否因为我在场,元桥和卞时章谈的都是些闲碎的边角料,一下说天气这么热,不如去城外寻个地方避暑;一下说听闻某家养了个戏班,青衣的身段极好;一下又说朝里谁谁家的公子得了块上好的香料,改天去蹭一炉香——都是元桥说的,这些玩物丧志我听着怎么都不像是两袖清风的父母官啊。
元桥说的时候,卞时章只偶尔搭理一句,其余都是拿着根筷子去掉瓜瓤表面的西瓜子,去完了,就将一片瓜放到我跟前,就连元桥那边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时都没察觉。等反应过来,元桥已经在对面笑得极腻歪了。
“怎么?”卞时章将第三片瓜在我面前搁下,坦然问。
元桥笑道:“无怪满城女子都念着你卞时章的名字。吃个西瓜都惯着,你先头那位也真是有福了。”
卞时章闻言微微一愣,看了看我,见我啃着片西瓜也看着他,眉色一挑转开视线:“她?”
语气带着淡淡的不以为然和某种微妙的不屑感……我心里噌地蹿上一股小火苗:我怎样啦!有本事说下去啊!是不配你这样惯还是怎么样!
按下内心的汹涌,我觉得有必要为自己争口气,于是也委婉笑道:“公子与先夫人鹣鲽情深我们做下人的也看在眼里。公子不是还每年都要斋戒三月么,今年也到这时候了罢?”我边说边瞪着他,完全没注意到他云淡风轻中暗藏的笑意。
“正是如此!”元桥附和道,“说起来,那时你来找我不也是为了她么?”
卞时章神色微微一变,举碗喝了口茶,道:“陈年旧事了。”
元桥还收不住嘴,道:“这么一想,那次她也来了。你们走了之后还回来找我追问,紧张的,朝我吹胡子瞪眼跟炸毛的猫儿似的。你虽然没有告诉她,然而对你当时的打算,她其实也有所察觉吧。真是敏锐的丫头。”
看着元桥一副遥想当初忆苦思甜的模样,我心想我还没死那么久吧。
对了,他这么一提,当年卞时章跟他说了什么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