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记耳光,这位老兄呆了一下,我瞅准时机夺回手帕回身塞给那两尊门神,笑脸绷不住,“麻烦两位帮忙递一下。”其中一个便接了去通传。
“等等。”旁边那人却出声,声音虽然春风化雨般轻柔,却又没来由地充满震慑。
那守门汉的步子竟真停下来了。
我不耐烦地转头,“你要干嘛?”
却见他嘴唇一弯浮起个笑,双手抱胸走近两步,显而易见的倨傲。我皱了皱眉,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你到底——”话说一半却被他打断,“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
“手帕哪来的?”
“关你什么事!”
两句硬邦邦的回答似乎也被噎到,他静了半晌,忽而唇角笑意盛放如灼然的杜鹃,退后两步倚上朱栏,轻声吐出的字不知是忠告还是威慑,却让我背上结结实实地出了一层冷汗。
“小丫头,入了别人的梦便要安分些。被梦魇吃了连骨头都不剩的,可不是只有一两个。”
初听还觉得他胡言乱语,片刻乍然醒悟便心跳大作,猛然抬头去看他,“你是谁?”
我的反应大概全在他意料之中,只见他好整以暇地倚着栏杆,羊脂玉手摆弄一朵不知何处来的艳红山茶。小倌里布置的昏红灯光氤氲着,他举手投足间竟绕出一丝媚。闻声抬首,手轻轻一挥,那山茶花便飞来,不偏不倚别在我耳边。
“啧,”摇头低笑,原话奉还,“你管我是谁?”
说罢起身,微凉的手指在下一刻挑起我下巴,绷带蒙着眼还左右上下打量过,道,“送你的花戴好了,歪了可要找你算账。”说着指腹压在我唇上抚过,竟得了什么珍宝似的忍不住笑起来,片刻又绷了一脸严肃撤开手,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去了,而他去处,不知是否我眼花,竟自他脚下翻出一路玉兰花海……
我就跟个傻子似的由他做完这些,始终没能问出一句——疑惑太多,居然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心里还震惊着,身后忽闻叩门声,我一个激灵回身看,那大汉正在门口恭敬地通报着,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下意识摸向耳边,方才分明别着的花竟也不知去向!
……那么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幻境里又套了一层幻境?还是照那个人说的是梦里梦?那么他在这里算是什么?吃人的梦魇又是什么鬼?
我觉得脑袋有些晕:殷四究竟把我丢什么鬼地方来了!
这边正头痛着,那边通传的汉子已经回来了,对我道,“王爷有请。”
我:“谁?”
汉子:“王爷有请。”
……王、王爷?
……里面不该是卞时章才对吗!为什么突然来了个王爷!这种剧情走向真的没问题吗!皇亲国戚就算是梦我也吃不消对付啊!
三岁看到老,王大福在我八岁时点着我额头说我脑袋笨,当真是一语中的。譬如这时,直到被汉子领到房里,雪白森冷的刀刹那间从门后闪出架到我脖子上时,除了这劳什子王爷,我脑子里在纠缠的却还是那个男人说的“梦魇”。
但脖子抵上刀口时,我突然顿悟了一点:所谓吃人的梦魇,这大约也能算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