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打开会客厅的灯，他一路走进厨房，往奶锅里倒上新鲜的牛奶咕嘟咕嘟的煮着。丢丢被吵醒，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匍匐在他的脚背上。，长而厚的毛，暖得让人忍不住抱进怀里。依江曾经最爱把它当玩具，死命的搂在怀里，各种搓揉捏拿，还要把脸全部埋进它的毛皮中。

忽然“啪”的一声，他回过神来。锅里的牛奶已经煮沸，锅盖被冲得咔哒咔哒响，搁在一旁的瓷勺不知什么时候滑落，摔在地上一地碎片。丢丢慌乱逃窜，他低头捡起瓷片，不小心割破手指，自己却没有痛感。他把瓷片举到眼前，一滴血珠悬在瓷片上摇摇欲坠。

他没有做任何处理，只是在水龙头下简单冲洗了一下，然后倒满牛奶，顺便在丢丢的碗里丢了半根蒸熟的胡萝卜。

他靠在一窗的沙发椅上，徐徐喝完热牛奶，掀开纱帘，外面是浓如墨的夜色。天亮，太难了。

这里的冬夜近乎极夜。，白天的阳光少得可怜，积雪几乎无法融化，到了夜里，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又一阵的鹅毛大雪。他不喜欢黑夜，尤其是这两年。被失眠困扰了太久，他每晚都期盼着天明。每每试图闭上眼，脑海中就会出现那一大片血红，那血红像是要弥漫到天地间去融入每一寸土地，刻进他的骨骼。

如果不是他让她失望，如果不是她坚持要去做那个采访，如果不是最终他默许了！只要她还活着，她还在这个世界上，和他呼吸一样的空气，抬头就能看到同一片天空，那么她要离开，就，让她离开吧……

手指紧紧的捏住了玻璃杯，太用力，只剩小半杯的牛奶晃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时，慢慢松开了手指。

这样反反复复的，爆发再克制他已经练习的越发纯熟。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露出一些白。又熬过了一夜。他终于吐出一口气。丢丢不知何时趴在他的脚边熟睡了，呼噜呼噜的打着鼾。真幸福。他盯着它，它也醒过来，瞪着红红的眼睛与他对视。

蒋易森“小兔子，睡好了吗？”

长毛兔动了动小嘴，吱溜的掉头跑开。

管家准时上门，带来了早餐和鲜花，他没有吃早餐，独自，出门跑步，恰逢周日，为了晒到一点太阳，镇上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坐缆车去山上的广场。他不爱凑热闹，所以这里地广人稀，也正好如他的意，在北欧辗转了这么久，从芬兰到瑞典，再从丹麦到挪威，只为走一趟曾经答应过她的旅程。

迟到的北欧之约。

似乎为了摆脱这无孔不入的记忆，他的步伐加快起来，忽然他背后响起一个声音，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脚步却停下来。

那个声音又响起一遍：“hi，penny!i'mhere!【你好，佩尼，我在这儿。】”

心脏骤然紧缩，他猛的回过头，只见一个红棕色长卷发的女子抱着一个女童匆匆穿过街道。

那是一张亚洲人的脸，但，是陌生的。

他回过身，摇头自嘲的笑笑，抬起腿，更加快速的奔跑下去。

跑出夜晚，跑进天亮。

跑出黑暗，跑进光明。

他背了太久的包袱，没关系，那就背着跑下去。

他掏出手机，对方很快接听。

配角“蒋总监，您决定回来啦？”

蒋易森“嗯，通知大家明天一早开会。”

所有的回忆暂时丢到身后，包括那个几乎是他的全部的女孩。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飞机起航后不久，这个小镇又迎来了一轮暴风雪，几乎要把整个世界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