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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寄雪

NinePercent:妻子的浪漫旅行

【壹】新政的消息已然沸沸扬扬满城风雨。风起于青萍之末,内阁大学士楚敬上了一道折子——“举朝上下,宦官权倾朝野,倒行逆施,一听之宦竖之手,良可叹也。”要求裁撤东厂,彻查宦官,直指东厂督主——当下朝野中红极一时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夏公公。楚敬既是内阁大学士,又兼任通政司,通政司乃刊发邸报之机构,而邸报是专门用于朝廷传知朝野政令的新闻文抄,按月送到各个府邸及地方官衙手中。这东厂督主夏公公,平日里也是刮搜民脂民膏,无恶不作,一时间,反对东厂和夏公公的消息闹得京城路人皆知,纷飞满天。为平民愤,圣上只好勉强允了新政,彻查夏公公,却只字不提裁撤东厂。秋去冬来,人去花又别。京城的冬日,滴水成冰。秦悠雪刚刚用凤仙花汁水染了指甲,绛紫色,木窗敞了缝,秦悠雪的十指在日光下轻轻地晾晒着,晶莹透亮。楼下一阵动静,秦悠雪知道是这月的邸报送来了。秦悠雪蹬蹬蹬跑下楼去,像小猫儿般黏住秦崇兴,“爹爹,明日,我要吃那千在堂的酸梅糕。”酸梅糕是秦悠雪最喜爱的吃食。唯有千在堂一家做得好,酸梅糕是用乌梅,酸角,桂花,陈皮,甘草捣碎了和在一起蒸熟,再敷上一层薄薄的冰糖去酸。秦悠雪的目光却停留在了那份邸报上。那隽隽小楷上分明写着:“西北大旱,户部尚书秦崇兴赈灾不利,罚俸禄两月。”秦悠雪的心突然紧了一下。

【贰】她每次都是这样,偷偷地瞄一眼。秦悠雪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关心政事,她懂得,他定是想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愿她此生无忧无虑。可是,她无法藏匿起那颗敏锐的心。爹爹原本只是浙江道监察御史,后调任京中做官。楚敬楚大人是爹爹旧时好友,后同调任京中,楚敬做了内阁大学士兼任通政司,掌管邸报的编写发行,而爹爹任了户部尚书。却因政见不合,两家再不来往。秦崇兴是个韬光养晦的男人,终于也是步步为营,小心地护着秦家上下。而楚敬见不得乌烟瘴气的宦官弄权,频频上奏折,启奏铲除东厂,彻查宦官,惜当今圣上非英明之主,却是千里马遇不到伯乐,终招致面壁自省的罪过。秦悠雪知晓世间险恶,却又深爱着这人间烟火。她爱千在堂的酸梅糕,她爱冬日里的绛紫色凤仙花汁水,她爱秦家大院门口那条总是车水马龙的街市,她爱这样美好的人间。只是,她从未曾爱过一个人。有时秦悠雪也会在街角撞见,那些悄悄翻出墙外相会的少年少女,他们的眉目温柔似春水映梨花,眼眸里写满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绪。偶尔她也想知道,被一个人疼爱,去疼爱一个人,都是怎样的滋味。是如凤仙花那般美中带苦,还是如酸梅糕那般酸中带甜呢。更多日子里,秦悠雪只愿那样简单太平的活着。爹娘幸福安康,每日醒来,枕边有酸梅糕。她只愿永远都是秦崇兴那个宠溺的女儿,永远都是那个笑语盈盈的秦悠雪。她从未为谁心动,从未为谁心痛,亦不愿为谁心动,不愿为谁心痛。她不懂爱,亦不愿去懂。她只希望看尽这世间所有繁花,享尽这世间所有繁华,让那些繁花和繁华,伴她度过能握在她手中的每个日子。

【叁】京城又下了场大雪。秦悠雪为避人耳目,特地换了素色的斗篷,站在了楚家的府邸门前。她只身来到楚家,望掌管印制邸报的楚敬叔伯不再刊载不利于秦家的言论,让秦家退出这风口浪尖的棋局——这便是如今她能想到的,唯一能为秦家做的事了。她只想任性这一回。听闻楚敬近日去了南疆,只留下小儿子楚昀风。她记得楚昀风,那时爹爹和楚敬叔伯同任浙江道监察御史,两家曾一同夜饮,也是这样的大雪天气。她嫌烦闷偷跑出来,正巧遇上同偷跑出来的楚昀风。已是十年前的往事了。楚家府邸门牌不大,风雪的洗刷下更显苍凉。秦悠雪敲了许久,见无人应答,便兀自推了进去。一座四方方的院子,布置极简,徒留几株盆景歪歪的遗在角落,余下的都显得空落落的。原来楚家竟是这个样子,长大以后的秦悠雪,再也没有踏入过楚家的门。秦悠雪还在原地愣神,只听屋内淡淡地一声:“秦家大小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多年不见,曾经那个黑发炯目的小少年,并未长成秦悠雪想象里那副站如松柏英俊的模样,反而略显些单薄。他只是静静地在书桌旁坐着,桌上散散地摊着一些书。虽依旧是一双炯目,神色里却多了些许倦色。“倒是秦大小姐,登临我这罪臣之子之门,有何贵干?”秦悠雪裹了裹衣襟,如此滴水成冰的天,屋内却没有炉火。楚昀风为她斟了一杯茶,她的十指轻轻抚上茶杯,却只是触到满手的冰凉。秦悠雪也能参透其中的一些,楚家和秦家是旧交,而后进京,楚敬叔伯是诤臣,而爹爹在朝中是低调处事,若说是被楚家视作了和宦官沆瀣一气,也无可厚非。但秦悠雪明白,爹爹绝不是那样的人,他永远是那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他的一言一行,不过是为了保全秦家上下平安度日。那一杯凉茶,大约也是楚昀风对她无声的抗拒。“我特意来找你。”秦悠雪开口道。“秦大小姐这身打扮,不明就里的人,还当秦大小姐不是去楚家,而是赶着去出嫁。”眼前的少年,带着如三九寒冰的倔强。“家父举家南下,在下染了风寒,只怕是怠慢了秦大小姐,还望秦大小姐莫要见怪。”二人的对话再不是儿时的鲜花露水,如今,更透着北风的凌烈肃杀。他调侃她像个新娘子——胭脂色的唇,绛紫的指甲。她的眉眼没怎么变,却已不似当年般素颜,楚昀风亦懂,站在他面前的,再也不是儿时的那个秦悠雪。“悠雪一事相求,还请楚公子允了我。悠雪素知楚叔伯掌管邸报的印制大权,只能冒昧请愿,望楚大人念及楚家与秦家旧情,一笔勾销下月邸报里不利秦家的只言片语。”楚昀风缓缓放下手中的茶,一如既往淡淡地笑:“秦悠雪,你这又是何必。”她又怎肯这样服输。在这局无法逃脱的棋局里,她身不由己,她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出此下策。秦悠雪的短匕首迅雷不及掩耳地抵上了少年的颈脉。“楚公子莫要怪我。”她的声音亦像极了窗外的飞雪,不着痕迹地带着冰冷。他果真是染了风寒,不然以秦悠雪的身手,楚昀风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她逼在刀下。他面色苍白,还带着不断地轻咳,秦悠雪忽然地软了心,纵然他是楚家人,自己又何苦难为一个尚在病中之人。莫名地对他生出了些许疼惜。秦悠雪从未有过如此的心情。她愣神的片刻,一枚流星镖越过她的食指,银闪闪地划了个弧线,稳稳地打掉了她手中的短剑,亦是削了她食指的半片指甲。他竟然还懂暗器。“你走吧。”他的声音里丝毫没有波澜,楚昀风背过身,“在下一介罪臣之子,又怎敢再招一个伤及秦家女儿的罪名。”他背对着她,只留下一个单薄的深灰色的轮廓。秦悠雪咬了咬唇,头也不回地踏出楚家,走进那漫天大雪里,她素色的斗篷,须臾便被如柳絮般纷飞的雪片淹没。这间楚府,又回到了只有楚昀风一个人的、空落落的屋子,仿佛那个穿着素色斗篷的少女,从未在这里出现过。待她走了许久,楚昀风默默望着那被他流星镖削下的半片指甲,它静静地躺在书页的夹缝里,是西域才有的绛紫凤仙花汁水。真美。

【肆】入了冬月,再下过几场雪,转眼便是年关。腊月廿九。清晨送来了年末的邸报——“新年将至,圣上特赦于腊月廿九夜宴群臣。”再未提及不利于秦家的只言片语。终是平息了这场风波,哪怕仅是表面的风平浪静。午时一过,秦崇兴和夫人便进宫赴宴去了,只余下秦悠雪一人。窗外街市上的庙会热闹得一场赛过一场。听闻千在堂新蒸了水磨年糕,是江浙的南国味道,在糯米里特意揉进了花瓣,飘着阵阵冬日独到的香。她很是想念在江南的那些年——仿佛也如水磨年糕一般,温软安详。秦家其乐融融,无须处处提防步步为营,亦无须谨言慎行如履薄冰。秦悠雪的闺房依旧是那木栏小窗,屋内生了香烟炉火,她把双手放在炉边轻轻地烘着,绛紫色映着火光越发闪耀。秦悠雪突然想起那日楚家那间清冷的屋子,低头望了望自己缺了半片指甲的食指,仿佛那日流星镖与短剑擦出的清脆声响还在耳旁。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一个染着风寒的人,却住在连炉火也不生的、那样清冷的屋子里。那日心里对他莫名地生出了的那些疼惜,如一层薄薄的轻雾,这些日子里,轻轻笼着秦悠雪的心——她不愿,不愿为谁心动,亦不愿为谁心痛。她只愿做那个每日无忧无虑的秦悠雪,那个心里从未曾住过任何一个人的秦悠雪。可是那一日,她却分明觉得,心里面有什么,酸酸地发酵着。他毕竟也在邸报一事为秦家帮了大忙。秦悠雪思前想后了半个时辰,决心还是去登门一谢。转了几个街角,亲自去千在堂买了那江浙味道的水磨年糕。爆竹声中一岁除,终于又是一个春夏秋冬了。

【伍】仅是与庙会隔了一条街,楚家却透着如此清冷的孤寂。楚家依旧是未锁的门,仔细一看,门锁竟然是损了半截,刀剑的痕迹。上次角落里的几株盆景覆了雪,更显苍凉,整个院里唯一的生机,是一只停落在梁上的雪白的鸽儿。秦悠雪推门进去,只见少年倚坐在榻上,裘衣搭在肩旁,轻轻翻着手边的书,见来客是秦悠雪,微微躬了身,抱之一笑。“邸报一事,悠雪代秦家谢过楚公子。悠雪特意买了千在堂新蒸的江南的水磨年糕,还望公子笑纳。”楚昀风将手边的书本一合,缓缓道:“在下不过一介罪臣之子,你又何必谢我。”她从未把他看作所谓的“罪臣之子”,在她面前的,仍是那个倔强的楚家公子楚昀风。“家父进言后不出几月,既被罚命自省,早被停了编纂邸报的职。夏公公带人来抄楚家,家父去南方避风头,只留我在京中应急。如今掌管邸报的是东厂的人,而秦家能在邸报上平安无事,不过是东厂为了拉拢你父亲罢了。”他像是个平静的说书人,好似在说着别人家的悲欢离合,可是秦悠雪却分明听得见,他被刻意压低的声线下的倔强和隐忍。“……原来如此。”所以门锁才有了刀剑的痕迹,原来如此。所以楚家才会如此简洁如此清冷,原来如此。所以一个染着风寒尚在病中的人竟然会连炉火也没生,原来如此。所以偌大的园子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人,原来如此。他留在京中,不过是为楚家撑起一个假象。他微微颔首,低声缓缓道:“上次的凉茶,并非存心要怠慢你。那日病得有些混沌,便忘了温茶。还望秦大小姐别往心里去。”秦悠雪忽然心里一酸。还在病中的人,在这偌大的屋子里,徒留自己一个,那该是多孤寂的日子。担心一个人,挂念一个人,疼惜一个人……这都是秦悠雪从未有过的心情,它们却在那日秦悠雪踏出楚府过后,如春雨过后的蒲公英,生长,蓬勃,充满心里的每个角落。她本不是会关心别人的人,一时找不到说辞,只能轻声道:“楚公子还病着,悠雪告辞,你好生休养罢。”楚昀风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别走。”

【陆】那一瞬,楚昀风也说不出缘由的,只是想留下她。她手心的温暖,让楚昀风想起春日里一路烟霞莺飞草长的江南。也许是自己一个人在这清冷的屋子里过了太多的日子,很久没有同外人讲过话,她的音色,她的一颦一笑,竟然带来了些许暖意。那日她落荒而逃,他甚至有些不舍。刚刚温了的屋子,骤然便冷了下来。她的凤仙花绛紫指甲被楚昀风仔细地夹在了书页里。多年未见,儿时的记忆已然模糊不清,楚昀风只记得,那时的她瞳中像藏着一湾江南的湖水,清澈得纯粹,她的音色没怎么变,瞳中的那湾湖水却仿佛已蒙了一层薄冰。如今的秦悠雪如同熟透的樱桃,带着灿烂的华美。可是存在于楚昀风脑海里的,却更多的是儿时的那个秦悠雪,那个在大人的夜饮上嫌烦闷偷偷跑出来,独自站在江畔看大雪纷飞的秦悠雪。楚昀风未曾料到会再遇见她,更未料到她会只身一人来到楚家,且是为求保全邸报上秦家的声誉一事。秦悠雪的短匕首抵上他的颈脉的那刻,楚昀风大约懂了,她眼眸中的那层薄冰——秦家之女,又岂容自己任性地感情用事,索性用冰雪反锁了心。同是天涯沦落人罢。楚昀风从前并未发觉,京城的冬日冷得如此度日如年。边是忧心着江南的父亲,边是应付着朝野的盘查,唯有一只鸽儿陪伴,纵然再多苦闷,也仅仅是说给这空荡荡的屋子听。病了许多天,除却与父亲楚敬通书信的时刻,余下的日子,楚昀风大约都是独自一人与咳嗽和头昏撕扯。常常不分白日与黑夜地睡去,梦里有江南春日柳絮飞满天的画面,也有江南屋檐下滴滴潺潺的融雪。若眼前这一切,单单是个梦,便好了。一梦醒来,还是儿时在江南的那些岁月。

【柒】他的手很烫。过了申时,窗外渐渐飘了雪,愈加繁盛,丝毫未有止意。她曾以为,自己将心付与这北国的天地,便会如此冰封千年,任谁也闯不进她的世界。直至又再次遇见这个少年。秦悠雪终于是不忍丢下他一个还发着烧的病人,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将裘衣搭在他身上。楚昀风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谢谢你。”秦悠雪却是很想念楚敬叔伯。与爹爹的深谋远虑不同,他的言辞像北方凛冽的风,直来直往,果敢刚烈。可他又是那样慈爱的人,他温厚的掌心曾轻拍着她的头,温柔地唤着她:“悠雪,悠雪,快些长大罢。”不知他回去江南,可还留恋当年的岁月吗。秦悠雪帮他温了温茶,轻轻斟了一杯放在他手边。“多谢。”楚昀风十指捧上茶杯,微微低着头呵气吹凉茶,他的声音伴着氤氲传来:“真暖。”秦悠雪忽然酸了眼眶。一杯热茶而已。他却这样珍贵地捧着,说着这样客气的话。想必是太多日子里,无人照料过他。而他又是如何,一个人倔强地熬过这北方漫漫的冬日。楚昀风抿了口茶,轻轻地对她言道:“悠雪,我很想江南。”秦悠雪默不作声,只怕是自己一出声,眼泪便会如断线的璎珞般滚落下来。今夜的皇宫,定是芳华绮丽,酒色迎春。而此刻的秦悠雪,却更愿待在这寒舍中陪伴他,不愿去那粉饰太平的宫中。楚昀风沉沉地睡去了,秦悠雪陪在他身边,闲闲地翻着他手边的那些书。他在读宋人王荆公的诗,是那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原来,不仅是自己一人日日想念着那段在江南的日子。在如此大雪漫天的夜里,秦悠雪却分明觉得,心里被尘封了多年的冰雪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渐渐消融,她好似又听到了江南春日的潺潺流水声,那是一冬融雪化作的叮当声响。她真真切切地懂了,何为担心,何为挂念,何为疼惜,她不再是那个束于闺阁高楼之上,只闻世间繁华的秦悠雪。仿佛又回到幼时身处江南的那个秦悠雪,有着敢爱敢恨的真性情,瞳中永远闪耀着清澈与纯粹。那样的自己,才是活生生的。

【捌】秦悠雪在一片热闹的爆竹声中醒来。依旧是那木栏小窗,也依旧是那凤仙花的暖香。她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的闺房中,雪后的天空格外亮,秦悠雪抬手遮了遮直射进来的刺眼的光。却突然发觉,她的左手掌心赫然写着一行小楷。“昨日是在下失礼,还望悠雪莫要见怪。酸梅糕望你喜欢。”几块包着油纸的酸梅糕安然地放在桌角,秦悠雪碰了碰,还带着些许温热。“姑娘您醒了。”贴身丫头巧音送茶来,“楼下夏公公抬了圣上赐的新年礼,姑娘快些下去接应吧。”巧音替她拢了拢头发,又贴心地道:“天亮时楚昀风公子差人送姑娘回来的。一切都打点好了,老爷和夫人不会知道,还请姑娘安心了。”巧音永远猜得到她的心。秦悠雪一下楼便望见了那个当今权倾朝野的红人,他穿褐衫,着皂靴,腕间一串碧绿的夜明珠。东厂的存在,正是为了监视官员家眷,钳制言论,近些年愈演愈烈,以至于陷害直臣诤臣的地步。夏公公道:“听闻圣上罢了楚敬大人的官,贬回浙江去了。往后通政司的职是秦崇兴大人兼任了,在下还要在这儿对秦大小姐道一声恭喜令尊贺喜令尊了。”他一个回身,青衣卷起脚下的一阵风。徒留秦悠雪凝滞了笑容,愣在原地。除夕繁盛的家宴过后,秦悠雪称困倦了推脱了例行的守岁。巧音悄然溜进门,俯在她身旁轻声说:“姑娘让我打探的,巧音去问过了。他们说楚府今早便空了,夏公公又带了人去抄家,没有找见人,索性拆了楚府的匾额。”他还是逃出了这里。秦悠雪一直相信,那个懂得流星镖又懂得王荆公的诗的少年,一定有法子逃出这个天罗地网。到最后,还不忘送她回来,甚至替她买好了酸梅糕。秦悠雪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阵阵的爆竹声响,辗转反侧,火光将街市照亮如白昼般,一整条街巷热闹非凡。她恍然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长梦,一切都是那般的不真切。仿佛自她踏进楚家门的那一日,这梦就一直未曾醒来。也许楚敬叔伯从未被贬黜,也许她也未曾再次遇见楚昀风,也许那日病中的少年轻轻对她说的那句让她忍不住酸了眼眶的“别走”也是虚的。更也许,她担心一个人、挂念一个人、疼惜一个人的心情,都是虚的,都是她的梦境而已。梦醒之后,她还是秦悠雪,过着她素日衣食无忧,忘却世间烦恼的玩乐生活。他还是楚家公子,而楚家和秦家依旧不曾往来,各自走在自己既定的轨迹上,并未有交集。一转身,秦悠雪忽地望见了自己被他的流星镖削去的半片指甲,绛紫色,它们仍灿烂得耀眼,只有食指硬生生地缺了半片,提醒她那日她真的去过楚家,真的又遇见了那个少年。还有那左手掌心未来得及洗净的墨迹,那墨色仿佛要穿越手心,溶进她的血液里。原来,这一切,都存在过。都是那样真切,那样活生生地存在过。

【玖】柳色青青,桃花依旧笑春风。立过春,日子渐渐暖和起来,秦悠雪换了薄春衫,素色的斗篷已经折好放了箱底。指甲上凤仙花的绛紫色已经有些剥落,那日被楚昀风削去的半片指甲也早已长好,她将它们剪成一般齐,仿佛食指从未缺失过那半片指甲一般。日子还是那样过,秦崇兴依旧如履薄冰步步为营,每月传来的邸报大约是天下太平的消息,朝野中似乎再无波澜,谁又瞧得见底下的波涛暗涌。秦悠雪依旧钟情千在堂的酸梅糕,只是再吃到这酸梅糕的时候,总有些记忆从心底暗涌起。秦悠雪总会想起,他静静地坐在冬日里不生炉火的寒舍里,他在病中仍要为楚家撑起一片天,他握住自己的手低声说的那句“别走”,他珍惜地捧着自己为他温的那杯热茶,他说他很想念江南的那段日子,他最后在自己掌心留的那一行小楷……一个个画面,一遍遍在秦悠雪的心里放映着。含着口中的酸梅糕,就好像想起了那个冬日,为一个人酸过的眼眶,酸过的心。楚昀风,如今,你又在哪里呢。当秦悠雪再次站在楚府门前的时候,桃花已然飞了满天。楚府的匾额那日被夏公公带走了,徒留空落落的斑驳,石砖的角落已经偷偷钻出了些花花草草,带着鲜艳的绿,仿佛这里几千年来从未被打扰过,而楚家也从未在京城存在过一般。可是她清晰地记得,那个冬日,她是带着怎样交错复杂的心情,穿着那件素色的斗篷,站在这里的。那不是梦。那是真的。忽而,一只雪白的鸽儿落在秦悠雪的怀中,轻轻啄了啄她的食指,它的羽爪上系着一枚纸卷,还有一枚小小的瓷瓶。是他么?纸卷上是许久不见的,他的小楷。定是楚昀风的鸽儿,识得她食指上的凤仙花香。“许久未归江南,未曾想这里也已经变了模样。听闻江南的融雪可让手指温润如玉,遥记儿时秦姑娘喜爱江南的雪,一捧融雪,算是在下为那日流星镖一事的赔罪罢。我和爹爹暂住江南,一切安好。京城险恶纷繁,恭劝秦崇兴叔伯好生小心。冬日里幸得悠雪的照顾,昀风没齿不忘。江南的春花开了,很美。后会有期。”秦悠雪用融雪洗涮了指甲,果然斑驳的绛紫色片片剥落,还原了指甲原本的粉嫩,温润如玉的十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记得江南融雪的味道,带着谢过的花香。秦悠雪想起儿时那个既不染指甲亦不涂胭脂的自己,是否也如江南融雪般,这般柔软纯粹。久违了,春日的江南。鸽儿扑扇了翅膀,在春日的碧空下,展翅逍遥飞行。后会有期。唯愿,此期不远。

作者:纪夏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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