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两天的雨,我穿回家的鞋子已经沾满了泥痕,我父亲在早上我吃早饭的时候,把我那双小波鞋拿到水池旁边,用鞋刷子,认真的刷了两下,就拿回厅堂了,鞋面上包裹着一层的水,光滑光滑的,但里面没湿,这次那个红薯的糖浆又粘上我的手了。我父亲说我怎么吃得这么狼狈呢。我父亲对我一向就是严中带着温柔。我被他抓到水池边,像他抓我的鞋子一样。用他厚大的手掌洗我的手。然后洗完就说去玩吧,像赶吃饱鸭子。
我父亲就回房间开始收拾他的东西,我就在旁边看着,房间有点湿乎乎的,我完全没想到我父亲是准备自己下广东,不带着我,我还很开心以为要回去了,在我那时候的思想里,广州下面才是我的家,尽管父母很多次教我,我的家乡在广西。
第三 天的时候我父亲在凌晨起床,他拉了灯,我被灯光的亮给刺醒。 他在屋里屋外进进出出,手里还拿着东西。
等到漆黑的天慢慢有点亮的起色时,公鸡又开始打鸣。我父亲抱我起床,帮我穿好了衣服,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看得出我父亲的头发抹了发胶,亮光亮光的。我问父亲要去哪里,父亲开玩笑的说去找妈妈了哦,我开心的在床上扭屁股。
结果是他背着他那个蓝色的挎包,自己走了,记忆中我和三个姐姐在家门口那个台阶上整齐的站着,向我父亲挥手,我父亲一边走一边回头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啊,听姐姐的话,听伯伯的话,爸爸妈妈过年就回来,那时我很懂事的没追着去,也没哭。在泥泞的石路的一头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可能那一刻是父亲最感伤的时刻,可我那时年纪小不懂离别的痛,我没有拥抱父亲,没和他说一路顺风,只是父亲和我说了很多话,可我不记得他具体说了什么,我只知道他连早餐都没陪我吃完就走了。
晚上我去了大伯家住,大伯的房子在我们村子里是最漂亮。在这里没有昏暗的灯光,没有湿漉漉的房间。伯母帮我洗澡,洗头,我一言不发,尽管她倒腾。大伯家来聊天的人越来越多,感觉就是个聚会的地方,我们村的校长也来了,他是个和善的叔公,我大伯教我叫他叔公。说明天就和叔公去上学了。我还是不说话,叔婆也跟着说妹妹好漂亮呦,长得和村里的小孩不一样,然后男人们就大笑“谁家的孩子长得一样啊”她也大笑反驳“妹妹人家这么白,你那个老崽有她好看吗”我还是不说话也不笑。就端正坐在木凳上。
夜渐渐深了,雾气也重了。农村的夜是很快的,几乎7点就是要入深夜了,在大伯家的人聊完天,准备回去了。在校长走的时候和我说“妹妹明天跟叔公去学校了嚯”我大伯替我应了他,两人又笑起来,我还是不说话。
等人都走散的时候,我伯母叫我上厕所,拉着我去了全村最豪华的厕所,开了灯,然后她就在门外等着,我进去后没有尿,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全村都能听到的那种,歇斯底里,吓得我伯母开了门,抱着我大声问“干嘛呦”我立马停止了哭泣,眼里带着泪花恐惧的看着她,我伯父过来问怎么了,我伯母说没事,然后我一听又哭了起来,他们都知道我是想父母了,然后抱我回房间,我伯母说“等下把人茸婆叫来了,她最喜欢小孩子哭”我当然不知道什么是人茸婆,我以为又是哪个爱笑的叔婆。我一个晚上都在哭,哭到没力气就睡着了。那个晚上村子里也许都能听到我哭泣到干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