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孟婆
“何为画舫?”
“红绳,月老,牵情丝。”
“可否具体?”
“白汤,孟婆,渡尘缘。”
“可否再具体?”
“情深缘浅。”
[正文]
花开彼岸,奈何忘川。
一盏盏莲花灯承着祈愿,自人世尽头流转于忘川河间,氤氫出温暖的灯火,照亮了冥界半边天谭。
少年一身红衣,风度翩翩,慵懒地斜卧在画舫之上,望着奈何桥头忙碌的身影,似笑非笑。“孟婆,再来一碗!
他这一声高喝,引得桥上男女纷纷驻足观望。桥头的老妪这才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她俯身舀了一碗汤,端着青花瓷碗朝少年走去,身形轻盈如风,丝毫不见得老态。
少年一手支着脑袋,调侃道:“孟婆, 我好容易理清了那什劳子破线,偷闲来你这耍玩,你就不能变个好看的模样来哄哄我?”
孟婆闻言皱了皱眉,将碗重重地搁在桌案上,“咚”地一声,吓了少年一跳。他颤颤巍巍地抬头,旋即喜笑颜开。
“为老不尊!”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袭白衣,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少年笑得更是春风荡漾,低头浅啜一口孟姿汤。听闻这孟婆汤,执念越深之人,尝来越是苦涩。可他尝来,竟然从来如白水一般寡淡无味。
河畔升起裊袅薄雾,遮住了女子熟悉的容颜,又被微风拂散开去,往人往事依然历历在目。他出神地注视着她孤鹜身姿,心口隐隐作痛。前尘往事,她都忘却了罢。可他,忘不了。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两个相爱的人两两相忘,而是一对相爱的人,一个忘了情,另一个,却还记得。
他冲她举了举手中瓷碗:“你的汤, 对我无用
“你无执念,自然无用。”她回道,见他从身后掏出一个葫芦来,瞬间劈手夺过,“饮酒伤身。”
少年无奈摇头:“物极必反, 焉知不是执念太深?”
“孟婆,你在这忘川河畔千百年了,故人往事,人间烟火,都早已不记得了吧?
“如今你我任期将尽,你就没有想过,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随手折下一盏开得最好的曼珠沙华,别在佳人发髻,为她捋了捋鬓边碎发。有花不见叶,有叶不开花。
都过了那么久了。他在天上结姻缘,她在地下断姻缘,牵了多少伉俪情深,渡了多少痴男怨女,过往的罪孽,也该赎清了吧?只是,又有谁来成全他们呢?
孟婆看着少年期待的眼神,正要开口,忽然瞥见彼岸一个黑影腾云而来。
“不好!司命星君捉人来了!”少年惊得一下子跳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瞬间变成了一个长须白发的老翁,一溜烟跑没了影,“孟姑娘,后会有期!”余声渐远。
孟婆目送着那袭红衣远去,终年冰冷的面容上破碎出一抹笑意。
她掂着那个酒葫芦,重新朝奈何桥头走去,白衣翻飞,身姿清高孤绝。
“呵,谁说我忘了?”她兀自轻笑起来,仰头灌下一口烈酒。酒入愁肠,她神情哀戚,落下一行清泪。
醉意袭来,她忽然丢开酒葫芦,像个小姑娘似.的气恼起来,用力地跺了跺脚。
“那、那个笨蛋!真是笨死了!我每次给你喝的,本来就是白水啊!她自私地不想他忘了她。执念最深重的,是她啊。可、可是一她掩面哭泣起来。
“笨蛋,我爱你啊。”
[终]
孟婆对冥尊说:“老身任期已至, 允老身自己喝下这最后一碗孟婆汤吧。’
月老对天帝说:“本君任期已至, 容本君自己结上这最后两段红丝绳吧。
她喝下孟婆汤,放下执念,走过她守候了千年的奈何桥。
他牵,上红丝线,含笑相随,为他们的来生,结了缘。
三生石上誓三生,声声誓誓,世世生生。凤冠霞帔,笙歌桃夭。
他一身红色喜服,手里执着称杆,挑开喜帕,终于见了那微醺容颜,如诗如画,与他相视一眼
异口同声道。
“我等你,很久了”
“我等你,很久了。”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