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灵和苏慕尘默契地各自撤剑而还,待得二人立定之后,净灵长剑上瞬间呼呼的剑风排山倒海而来,如同妖风一般让人不寒而栗。那驳杂的剑气纵横于斗剑场之上,这可不是真气外泄,而是至高剑招的内劲,这样的剑招丝毫不比裴斐云使的“九尾剑”差多少。青如水这时已经渐转清醒,他靠在巧儿的腿上,静静地观看着这场比剑,师兄净灵的这套“伏魔剑法”虽然名字不伦不类,但是威力却是极大,一个不留神便要被削去一个耳朵,或者一个鼻子。自己虽然达到了宗师级别,但是却没有将剑法领悟到这种程度。但是师兄净灵却将剑法禅悟到了这个地步,正是应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之千古真理。
在看苏慕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长剑随意握着,眼神飘忽不定,一时看着剑尖怔怔出神,一时盯着地板目不转睛。如果是其他人,那众人必定嘲笑其狂妄自大,但是这个人是威震天下的昭明王苏慕尘,那只能说明到现在为止,没有哪个人的剑法可以威胁得到他。燕清欢紧紧地握着一个茶盏,心道:“这个苏慕尘,修为高这便算了,不曾想对剑法的参悟竟然高深莫测到了这个地步,实在让人暗自咋舌,汗颜得很。”这样的苏慕尘看似昏昏欲睡,实则是麻痹对手,让他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波澜不惊还是暗流涌动。净灵是和苏慕尘交手的人,他自然知道苏慕尘这是在欲盖弥彰,他真正的用意是在假设自己粗心大意,然后偷偷观察对手的破绽。
净灵长剑破空尖锐地发出声响,然后以剑柄为中心,划出千万剑形成一个极大的圆形剑阵,剑光闪闪,如同千手观音一般千万只手同时伸将出来。净灵毕竟心善,他提醒道:“师弟注意了,接下来这一剑便是伏魔剑法的最后一招:道痴求放,此剑一剑演化出千万道剑芒,且看你如何找寻其中破绽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其破绽何存,只盼你能找到,我也可以完善其中不足。”
苏慕尘抬头望去,确实发现这剑密密麻麻,大致一看,没有任何的破绽可言,但是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天衣无缝也不过是形容神明的高明,只要是凡人,便逃不开软肋一词,自己在鬼魅被杀之后隐约也是九州第一人,但是也绝对不敢说自己毫无破绽,只是别人没有发现,自己也无从察觉。苏慕尘心中叹道:“师兄这一剑道痴求放实在精湛,乍一看却是无迹可寻,无破绽可攻。不过看不出来并不代表它就没有破绽,说不得也只能向破裴斐云剑招那般再冒一次险了。”
这时净灵已经脚下生风,整个剑阵咻咻咻地向苏慕尘这边砍了过来。
苏慕尘心下颇为喜悦,因为他在净灵动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他身上的破绽,只要自己剑背拍打一下剑阵中央捏着剑柄的手腕,那净灵因为手腕剧痛必定丢掉长剑,那这所谓的道痴求放便不攻自破了。不过净灵极为保守,剑尖和剑柄之间是呈现一个“凹”形,周遭剑尖凸出,剑韧霍霍,只怕自己还没有刺中净灵师兄的手,自己便已经被剑光砍成肉泥了。苏慕尘不禁感叹自己对于剑法还是只窥得其一角,古人云: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自己虽有剑中之神的称号,但是还是不了解奇妙无穷的剑招中的种种变化。
净灵这招道痴求放和裴斐云刚刚的一招和其相似,自己偏偏就想不到破解之法,实在可悲可叹。
突然,净灵剑光一闪,苏慕尘顺着剑韧看去,却发现净灵的左腿比剑尖更加靠近自己,自己先拍其腿,让其就此倒地,那也是极好的。这来的及时的灵感让苏慕尘顿时精神蒦烁,他剑锋朝地,然后斜倒而下,然后斜上拖剑向净灵的大腿划了过去。净灵暗道不好,自己一心冲杀过去,却不想自己的左腿步子太大,却成为了苏慕尘攻击自己的破绽。这个时候他想要收腿已是不能,只好中途便招,用力打偏苏慕尘的长剑,然后再另想他法徐徐图之。想到这里,净灵兔起鹘落,止住圆弧的剑阵,奋力将长剑向苏慕尘刺过来的长剑砸了下去。这时候净灵出剑速度倒是快得出奇,“当”的一声便将苏慕尘的长剑撞偏了,然后他借着强劲的势头,向上斜拉长剑,正好划向苏慕尘的脸颊。苏慕尘对于师兄净灵的反应吃惊不小,他竟然可以挡住自己的攻势,然后再发绝招。
这个时候苏慕尘唯有向左右移动方可逃离净灵剑招的攻击范围,所以他想都不想地朝着左边腾挪,噗噗两下便离开了剑韧的劈砍范围。然后抬剑直刺,净灵顺势一个鱼打挺,飞起一脚踢在苏慕尘的剑背之上,这一剑刺偏,也就如此被破了。这个时候不会说话的巧儿不禁拍手表示二人互相拆招十分精彩,一来一回之间,二人都在伯仲之间,不分胜负。苏慕尘和净灵各自退却在一丈之外,净灵叹道:“我剑招已尽,却不见你使出剑招来,可见我并非你的敌手,这一场,便算为兄输了。”
确实,苏慕尘一直都是破解对手的招式,却不见他发招,即使发招,也不过是一些胡乱的比划,算不得真正的剑招,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无招胜有招之境才是剑术的大成期。因为只要固定了剑招,久而久之,别人就会知道其中症结,然后出手破招,只有到了无招的境界,长剑随你乱使,毫无规律可言,那不仅别人破不了招,就连自己也无从破起。苏慕尘微微一笑,刷刷两声将长剑递送回鞘,然后抱拳道:“师兄过誉了,我已经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剑招在于灵活多变,固定的招式未免死板了些,还是随心所欲地使剑才好。”
净灵和众人点点头,接下来燕清欢和颜若离过招,二人各擅长处,所以也斗得过旗鼓相当,不分胜负。眼看比剑也只怕不成了,李少阳微醉之中取来玉箫,按孔调音,过不多时,一曲《叹花弄月》立时如三月春水一般缓慢且悠扬地传入到众人的耳朵之中。
《叹花弄月》曲是一首抒情写意的文曲,旋律雅致优美。本来需要琵琶来演奏的,其指法应该是左手多用推、拉、揉、吟等演奏技法,描绘出一幅清丽的山水画卷。音乐开始,鼓声、箫声,疏密有致地悠然兴起;接着,委婉如歌的、富有江南情调的主题款款陈述;其后各段,运用扩展、紧缩、移易音区和“换头合尾”等变奏手法,并适时点缀以水波声、桨橹声等造型乐汇,表达了意境幽远的情趣。
此曲以柔婉的旋律,安宁的情调,描绘出人间的良辰美景:暮鼓送走夕阳,箫声迎来圆月的傍晚;人们泛着轻舟,荡漾春江之上;两岸青山叠翠,花枝弄影;水面波心荡月,桨橹添声,不过李少阳用玉箫吹奏,也别具一番风味。古语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这是何等的寂寞,今日他们几人志趣相投,得约在此朝阳峰吟诗、喝酒、品茶、比剑、调音,那也是人生的至乐了。日后再寻此等机会只怕再也不能的了。
眼看天色已经渐晚,苏慕尘心中感慨万千,面对如此美景,不免想要附和一曲,他向李少阳要来玉箫,心中想了想吹奏什么曲子。颜若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指着苏慕尘取笑道:“哈哈!你怕不是不会吹吧!却要强出头,这是何苦?”
苏慕尘呵呵一笑,却不理会她。想了想,他觉得吹奏《碧涧流泉》才可映衬此景。《碧涧流泉》乐曲以清脆之音,表现出深山峡谷之中淙淙流水欢快地流淌的情景,一派诗情画意般的田园风光令人流连忘返。这首曲子悠扬婉转,美妙绝伦,静心聆听可以遥想山间碧涧溪水时而潺潺,时而汩汩,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其间,可见曲谱之妙。苏慕尘按箫而奏,音符如同会跳动的水滴一般“叮叮咚咚”,美轮美奂。颜若离脸上一红,只觉得被人打了一耳光。
古人吹箫,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好似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而苏慕尘和李少阳吹奏的箫曲却格外舒心,不似古人却胜似古人。一曲奏罢,苏慕尘意犹未尽,知叹人生苦短,不能永久地享受此刻的美好。孟冲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咱们什么乐趣都享受过了,那么咱们这便下峰去了,明日我们便要离开落霞门了,苏兄以后闲暇下来,再来洛城找我们作乐吧!”
苏慕尘点点头,说道:“众位兄弟此去不知道何时可以再会,此番鬼魅一死,幽冥魔族只有黑蛇一位修王,我将联合蔺白首绞杀黑蛇和他的幽冥殿,待战事一了,便解甲归田,再和诸位一醉方休。”众人点点头,一齐飞下朝阳峰,紫落昏昏沉沉,便由苏慕尘和青如水将他抬到自己的住处。夜幕十分,苏慕尘双手负背,凝视着窗外月亮,心中感慨月圆人不圆,长吁短叹之余却是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