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

那是怎样的一个民国？

风雨飘摇，混乱不堪。守山河的在一声声炮火中挺得笔直，享快活的在莺歌燕舞中笑得开怀。

那夜上海忽的飘了好大的雪，她没有等到她的少年郎，等到了满头雪白。

上海最漂亮的舞女，要嫁给那金家坐在轮椅上体弱多病的金大少冲喜，而她心里住了一个在战火里飘摇的金少将。

红盖头被泪水粘湿，金家的拜堂里牵着红球的就她一人，今夜金家大门一夜敞开，生怕金大少受了凉不要他出屋。

她身着红装有些颤抖，沈芳华不敢抬头去望金家那高堂。

她不忠贞，她心里的人并非是人人都说虽病弱却温柔如水的金硕珍，是那薄凉到眼里从未有过柔情的金泰亨。

她转头望金家那席位，粘上了一层薄灰的那把椅定是他的席位，她的少将。

那年日本人进了上海大酒店，扣着她偏要让她跳一曲，她看见那英姿飒爽少年郎踩着军靴，抬手往吊灯上打了两枪。

富丽堂皇的吊灯往下砸，她被他一把拉过，她不知怎的拽下他肩上的军衔，他的军大衣抚过她的旗袍。

舞女一时动了心，那便是一世情。

身旁的阿孃催着嚷着，让沈芳华别再拖延，扯着嗓子吼。

“夫妻对拜!”

拜堂里只有阿孃的声音，沈芳华扭过身子，红球一端空无一人，她恰好直对金泰亨的席位。

她好像都能想象到她的少将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军衣被他拂开，军靴锃亮。她拜，他便挑着眉眼望她。

她低头拜，红盖头堪堪滑下。她抬眼看那席位，泪珠“啪”的一声断了线，砸在那地上。

她哭，她对那席位悄悄念。

“少将，你瞧好了。”

“这一拜——我就再也不属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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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完沈芳华就被阿孃急匆匆的带到了金硕珍的屋外，屋里点了红烛，摇曳着光。

她推开门，抬眼看向那轮椅上的人。他眼底温柔，眉间都是柔情，看着她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她去拿桌上他为她准备好的酒，不是烈喉肝胆的酒，是温热的甜酒，暖到沈芳华心底。

她还没来得开口，就听见他温柔的声音。

“委屈你了。”

“没······”

他动着轮椅靠近她，有些艰难地屈着身给她拂去脸上的泪，把她的话堵在喉里。

“你别怕，我虽是伤疾。”

“但就算拼了命也会守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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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欢的是民国的朱门酒肉臭，殊不知她当真身在民国，也许是路边的冻死骨。

外滩上的烟光迷离纸醉金迷只不过是贴在还沾着血的白骨上的薄薄的，美艳绝伦的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