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妈相处有两种模式。
一:大吼大叫;
二:沉默寡言。
做饭ing
模式二,沉默寡言开启。
我淘米,我妈择菜。
两岁的小妹妹很乖。不哭不闹,在爸爸的带领下,将小板凳搬运到厨房,安安静静地坐着。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懒洋洋的洒在我身上,细碎的阳光轻柔地将我拥抱,温暖穿过皮肤,分散在血液里,刺激着游荡在身体各处的懒细胞。
我看着流落的自来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哈欠是会传染的。
目不转睛盯着小白菜的老妈紧随着我打了个哈欠。
小妹妹看着我妈傻笑,笑着笑着,也打了个哈欠。
“啊——”
一声深情地叹息在狭小的厨房炸开。惊得我将锅中的大米连着米水倾倒而出,吓得我妈把嫩绿的小白菜拦腰折成两段。我可爱的小妹妹,亦抖了两抖。
在世界都安静了时,我爸偏要表现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与世格格不入的模样,一记狮子吼,吼跑了瞌睡虫,吼行了昏昏欲睡的群众,吼碎了这鲜有的宁静。
我丢给我爸一个白眼。
我妈幽怨的瞪着我爸。
可爱的小妹妹咬着指头,望向爸爸,水汪汪的眼睛睁得老大老大。
罪魁祸首不以为然,沉醉在自我中无法自拔,极力展示自己少得可怜的文采。
“午后的暖阳透过玻璃倾数洒在她们身上,细碎的光芒将她们包围,温暖轻柔的阳光将此衬得更加温馨。”
“好句!好句啊!”
“我果然不愧于大才子之称!”
……
我跟这人一点都不熟。
……
“继续继续。”
……
我妈觉得干瞪着魔愣的我爸没意思,将装着择好的小白菜的菜篮往我怀里一塞,洗干净手,抱起不明所以的小妹妹走出了厨房。
“蓝天啊,白云啊,美丽的太阳啊!”
……
有必要提醒一下我爸,不要带坏了祖国的可爱花朵。
我:“爸。”
我爸:“雪宝,不用夸奖我了。”
……
爸爸,你的脸在哪?
……
我:“爸,那张只有六分,被你当做压箱底宝贝的语文试卷,是爷爷的耻辱。”
我爸:“你爷爷当时还夸我聪明呢。”
……
爷爷还说我瘦的跟火材棍似的。
……
“你爷爷和奶奶还奖了我一顿红烧肉。”
……
爷爷说,给你补脑。
……
“感谢你爷爷,如诺不是他,怎有今天的我!”
……
爸爸。
硬商是病,得治。
——————
饭点时分,我妈一个电话火急火燎的将我召回了家。我以为是天塌了——我爸失踪了;地崩了——我爸送她的情人节礼物失踪了;亦或街坊邻居家起火,熊熊大火对我家照成了威胁——我妈才会玩夺命连环call将我催回家。
一路上,硬是把两轮蹬出了四轮的速度。边蹬,边把所有我能想象到的不好事情想了个遍。在我快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嚎啕大哭时,终于到家了。
将自行车往车棚一扔,飞也似的上楼。
家门口,我妈焦急地向楼梯口张望。
我撑住发软的腿,忍住要流的泪一把将我妈抱住:“妈……我知道……”
我妈将我推开,将手里的玻璃瓶往我手里一塞:“知道就好,快去向邻居借点酱油。”
……
“借……酱油?”
“是啊!家里没酱油了,你爸自高奋勇去卖,结果呢,半天都没个人影。我这急着用,你回来的正好,去向邻居借点酱油用。”
……
您这是要急用吗?悠闲地站在门口……
“你……叫我回来……就是借酱油……”
“不然呢?哦,你爸这么大个人了,不用你找。”
……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听说新来的邻居是一个人独居的雄性生物,我一个已婚妇女去不太合适啦。”我妈捂脸,“再说啦,我怕你爸吃醋。”
……
“不去。”
“听说男邻居是个大美男哦。”
“去,去。”节操它不能吃。
我妈进家门,我借酱油。
在我纠结要怎样敲门时门开了,开门的是个男生。
是一个很帅气的男生。精致的五官完美的不可挑剔,举手投足间的慵懒又为他增添了一份魅惑。他似乎还未睡醒,双手随性的插在裤带,眯着眼,迎着阳光,半倚在门框上。
——后来的后来的某天,文性大发的我爸写下这样一段话。龙飞凤舞的字迹让我琢磨了许久才认出,尽管如此,我还是违心夸他字漂亮。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觉得我爸那张只有六分的语文试卷太冤了。
事实上,我对这画面的美感一无所知。我只知,开门的是一雄性生物,而且,此雄性生物高了我一个头。
……
为什么人可以长这么高?!
……
于是,我的视线,停留在与我同高,白皙细嫩的颈脖上。
……
男邻居的衣襟貌似…好像…只扣了一半……
……
而后,无法承受住美色诱惑的我,视线一路往下,扫过锁骨,透过半掩的衣襟,停留在他的胸前。
……
吊坠上的那颗泛黄的牙齿很是眼熟。
赞叹男邻居身材的同时,我也努力搜索着有关牙齿的记忆。
我还未将记忆倒带回十二岁前,我那买酱油买不知买到何方的老爸突然冒出,扯着我的衣袖激动的大喊:“顾西风!”
“我知道,顾西风。”
顾西风,好耳熟的名字。
……
好像有个叫顾西风的男生拿走了我脱落下的第一颗牙。
……
好像有个叫顾西风的男生说要娶我做新娘。
……
好像那个说要娶我做新娘的顾西风最后跟隔壁的小美跑了。
……
我爸更激动了:“顾西风,真的是顾西风。那你倒追了五年的顾西风。”
……
不对啊,爸。顾西风在此你这么揭我老底,真的好吗?
我小心翼翼的将被我爸捏成腌菜干的衣袖抚平:“老爸,顾西风在国外,怎么可……”
抬头,对上一双鄙视的眼神。‘能’字硬生生的被咽了回去。
我愣了。
顾西风。
真的是顾西风。
那个我倒追五年,坑蒙拐骗用尽手段,连手都没有摸上。最终不顾十年青梅竹马友情,决绝的跟着隔壁小美离我而去,被我一点一点封尘在记忆中的顾西风。
“苏雪宝?”时隔多年,顾西风依旧将我的名字念得那么好听。
“嗯。”
顾西风指着我衣上的小熊,毫不掩盖脸上嫌弃二字:“幼稚。”
……
不要以为你是我前男神我就不敢打你。
……
好吧,我不打你。不是我打不过你,完全是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
不打你。
我看见我爸默默转身捂眼,嘴里嚷着什么“画面太辣眼睛了。”“太美了,不敢看,但又好想看。怎么办?怎么办?”
……What?
大写的懵逼。
看我。
(⊙o⊙)?
……胸前坚硬的触感是什么?
低头。
顾西风的手。
( ⊙ o ⊙ )啊!
顾西风的……
手。
……
……男神,我知道你想摸那只熊。但是…你貌似…摸偏了。
视线转向我爸。
原来。
如此。
“顾西风……”被我叫到名字的人收手,皱眉:“多吃木瓜。”
……姑奶奶是会爆粗口的。
……
花里个擦擦擦擦擦。
……请求救援。
无助地望向我爸。虽然知道望了也是白望。
“老爸……”
你女儿被调戏了,你不把调戏你女儿的混小子胖揍一顿吗?
回答我的是猥琐的笑声。
——————
顾西风说,他从来不用酱油。
所以,他家没有酱油。
我没借到酱油,我爸买到了酱油。但是,我家仍吃了一顿没有酱油的饭。我爸说,原因之一是,他看到顾西风太激动了,所以神筋受到刺激导致身体大量出汗。以至于手滑了一下,失手打碎了酱油瓶。
……
这都什么鬼啊!
……
“老爸。”我夹起一片白花花的……呃,应该可称之为红烧肉的肉片,纠结着吃,还是不吃,“酱油瓶都碎了,还有其二吗?”
我爸道:“哎呦,雪宝,不要那么直接就揭穿老爸吗。你那么不留情,老爸好心痛。”
我:“一家人,不用客气。”
我爸感慨:“女大不中留啊。想当初,雪宝可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可现如今……”
我:“大了,贴不住了。”
我爸:“……”
我:“老爸,最重要的,肚里的墨水要俭用。切记,不能乱用。”
我爸默默放下碗筷:“……不跟你聊了,我去逗雪贝。”
我扒了一口饭:“气吧气吧。(去吧去吧)”
我妈点头:“去吧去吧。”
我爸:“挽留一下吗。”
我妈:“我吃完换你。”
我爸:“……心碎的声音,听见了吗?”
哗——
心碎了一地。
没关系。
捡起,再拼。
对面二楼在放广播,音量很大,我听见了最喜欢的播音员简安的声音:“地球不爆炸……”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