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王成点开了第四小节，继续看了下去。

　　四、那一年的早春，老绿还没有退去，新绿还没有出来。

　　那天早晨很特别，天还没亮，奶奶就把我从床上叫了起来。

　　我一起来，就看见奶奶把我睡的被子席子卷起来用一根红绳子捆成了一个“大粽子”。

　　捆好后，奶奶就在光板床边对我讲：“宝来啊！奶奶跟你讲，你今年年底就四岁了，奶奶想让你跟别人的孩子一样到了七岁就去上学，奶奶得想办法把你培养成一个有用的人，既然要上学，奶奶就得想办法攒钱。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跟奶奶去吃苦了，你怕不怕苦？”

　　“只要能跟奶奶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我对奶奶大声讲。

　　“嗯，好孩子！有志气！那我们现在就走。”奶奶摸了一下我的小光头说。

　　那一刻我看见：泪水从奶奶枯井一样的眼眶里使劲的流过不停。

　　“我们要去哪里？奶奶。”我仰面问奶奶，同时边用手帮奶奶擦拭眼泪。

　　“跟奶奶上城里。”

　　“奶奶，城里是不是到处都是钱啊！”我充满憧憬问。

　　“傻孩子，钱只有辛辛苦苦的去做事才能换得回来，好吃懒做钱就跟你无缘。”我把这话记下了。

　　就这样，我与奶奶来到了江北县城。

　　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与奶奶第一天到达江北城里的事情。

　　那天春暧乍寒，天气阴沉。

　　我与奶奶用她的拐杖抬着被子一边走，一边睁大眼睛扫视街头巷尾的每一个角落。

　　看人扔了一个矿泉水瓶子，奶奶示意我过去把它拾起来，装进奶奶早准备好的大布口袋里，看见一张破旧的废纸，奶奶也叫我把这拾起来依然还是塞进大布口袋里。

　　在一个角落里，奶奶看见了一堆破玻璃，奶奶才自己亲自用手一块一块的拾起来，往大布口袋里塞，边塞边对我说，拾这东西很危险，要小心，不然手指就有被划破的危险。

　　这一天，我与奶奶就这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在车水马龙的穿梭中，在别人的白眼唾弃下，在别人的驱赶喝叱声中，边走边拾。

　　渴了，我们去公厕喝口自来水，饿了，我们就吃几个奶奶早准备好的冷蕃薯。

　　傍晚时分，奶奶把所有的废品倒出来卖给了收购废品的老板，那天我们得到了8元钱。

　　看见奶奶手里的8元钱，我第一次懵懵懂懂明白了奶奶跟我讲的辛苦做事才能得到钱的道理。

　　这天的夜幕似乎比平时来得快。因为太累太累了，我与奶奶拿了钱，看看装废品的房子前面的屋檐下很宽敞，就想晚上在这个屋檐下度过。

　　当我与奶奶把席子被子打开来，铺在房檐下面的水泥地上时，被老板发现了。

　　“你们赶快把被子卷起来，快走，这个地方不准睡人，知道吗？快走快走快走！”才给了我们8元钱的老板很厌恶的对我们打着赶我们走的手势。

　　于是我们把被子重新捆绑好，离开了那里。

　　我与奶奶依然抬着笨重的被子席子往前走，在横过了二条大路后，我就发现奶奶走得越来越没劲了，脸色也有些异样。这时候我真恨自己为何长得这么矮小，这么没有气力，不然被子我一个人背着，奶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最后在一条路边的树荫下，奶奶再也走不动，终于瘫倒在地上。

　　我把被子铺开，扶奶奶躺下休息。谁知奶奶才刚一躺下来休息，“喂喂喂，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远处走来一个警察叔叔，他一路嚷着一路用手指着我。

　　“小子，这地方不能睡，知道吗？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不然要罚款的。”他来到我们跟前时，大概是看到我与奶奶一小一老动起了恻隐之心吧！他温和了许多，声音显然没有刚才那么凶了。

　　“叔叔，你就行行好，就让我奶奶在这休息一下再走好吗？我奶奶她实在走不动了。”我哀求他。

　　“孩子，不行啊！我有责任的，唉！这个跟你说你也听不懂。”那警察叔叔摇着头对我说。

　　“叔叔，就算我求求你了。”说完我就跪在了他前面。

　　“宝来，别下跪，我们走！”奶奶想强撑起身子骨站起来，可是体力不支就又倒了下去。

　　“唉！孩子，你起来，这样吧！我让人送你们去大桥下面吧！你跟你奶奶可以去那里休息。那是城边，对市容没什么影响，就没人管。”说完他就去路边拦了辆车，我看见他塞给司机点钱，跟司机讲了几句话，待司机点了下头后，他就过来帮助我与奶奶，把我们送上了车。

　　谁说这世间没有好人啊！这位好心警察叔叔直到今天我也还记得他的模样。

　　愿上天保佑！今生让我有缘再见到他，让我真诚的对他说声“谢谢！”

　　从此，城郊那桥拱下面，就成了我与奶奶的“家”。

　　那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奶奶好了很多，黑暗中奶奶爬了起来，把我搂在怀里，对我说：“孩子啊！从今天开始，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得把如何拾得更多的垃圾这本领学到手，还得尽快的学会如何让自己生存下去的本领。奶奶老了，说不定那天说走就走了……”说到这里，奶奶呜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奶奶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奶奶你别离开我，你可千万不要离开宝来，宝来就只有你了。今后宝来一定要乖，宝来一定不惹奶奶生气，宝来一定听奶奶的话，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我一定要让奶奶过好日子，但只求奶奶你别离开宝来。”我摇晃着奶奶的肩，呼天抢地的哭诉着。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奶奶只不过这么随口一说，你竟然伤心成这样，唉！要是奶奶有一天真走了呢，你让奶奶如何舍得下你。”说着说着奶奶也大声的哭了起来。

　　两种彻心彻肺悲伤的大哭声，响彻在这茫茫黑夜里，飘扬在这苦难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