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山间的劫难已经过去了两天,调查局全数处理了机械卫兵,在警方配合下瞒下了所有的事实,包括闪现天空的那些战舰,对外声称是电影拍摄的需要。本身就是著名的拍摄地点,如此一来也就不再怀疑,这次的事件得以慢慢平息下来。小智被送到了就近的医院接受治疗,依然在昏迷之中。
摄制自然是要停了,在小凌和金城的申请下,“嗯,好的,就这样吧。”这句话最终从满田导演的口中脱出。不过这两天小光还是稍上淡妆,维持着大波浪的卷发,她说当小智醒来的时候希望看到她最美的样子。可疲惫仍尽显眼角,有些暗淡。小凌来看过几次,他自责,他内疚,明明和满田先生保证过,明明一直跟着他们就好了,明明自己一直在就好了,为什么不敢在人前用那把剑呢?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她跟他说“没问题,我在就好了,带皮卡丘波加曼回去休息吧。”,这句口头禅现在是那么冰冷,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地望着床上的少年。
曾经活泼的少女不见了,清晨推开病房的房门,白色、白色还是白色,床单、墙壁、仪器、天花板。轻轻地带上门,将当天的花插进花瓶,挪步至窗前,拉开浅蓝的帘。如此微弱的阳光照不亮昏暗的房间,亦抹不去心田的苦涩,百感交集,乏味至致。搬上椅子,趴在床边,倦意拉拢着眼皮下坠,昨日也是很晚才离开此间。沾在修长卷翘睫毛上的,不是清晨的露珠,而是一点点泪,混杂着哀伤,掺着劳累。这个季节的这个时段似乎没有鸟雀在树梢鸣啼,走道里悄无声息,点着几盏灯,唯有一两个医护人员在外值班,若是有人行走,踢踢踏踏的声音定甚是响亮。几度睡去,穿行在梦境和回忆同思绪之间。
该更成熟点了吧,这位十五岁的少女对自己说。昨天从医生那得知小智已经脱离了危险,仪表上的数据一切都井然有序,这时候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从哪又冒出“会不会变成植物人”的奇怪猜想。不管怎样,一定要等到小智醒来,时常被自己的幼稚逗笑,少年一时不醒,她就依然乐观不能。
也曾麻木了,也曾放松了,不管在多么混乱的情况下,哪怕是那天的浩劫,也曾惶恐,也曾慌乱,可只要他在身边,听他说说话,偷偷看他英俊的侧脸,那种温柔的语调,那种画面,都温拥着她的内心。似乎那些个瞬间,连理智都几乎干涸。直到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然后有一瞬间好似没有了地球的引力,然后是一段在记忆中蒙上空白格的绝望,那种从天堂直落地狱的毁灭。
甚至是没想过为什么有这种奇妙的感觉,没想过这个少年和五年前为何差别如此之大,没想过这还是不是那个小智了。没有关注过少年的个头渐渐需要她去仰视,没有关注过少年近来时常将自己的口头禅挂在嘴边。管他的脸还多么稚嫩,他的锐气和眼神有时都完全不同,但每次好像都尽力掩饰着什么,配合着的表演。弗迪亚和奈渃,当开始出演这两个角色之后,不知是为了入戏还是入戏太深,又或是青春期心理作怪,愈发觉得这种平日里的亲密变得平常。相拥、搂抱、不经意间的打情骂俏,这种事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疏忽了,大意了。
她不明白这是不是叫做爱,像皮卡丘和卷卷耳那样的情感,没少看恋爱相关的书籍、影视,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又是白纸一张,但她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完全超越了任何在此之前和任何人建立的所谓“钻石的友情”。
可她哪里知道少年真新镇家中卧室里的情况,想想甚至从未去过。无论多少次的冒险,多少人的旅途,天冠山的合影就是会挺在最前方,擦拭得只差闪光。若是在家,每个星期都会去大木博士那儿看看泳气鼬。还有某只铃铛,他一直珍藏到现在,至今仍安安静静地躲在少年的背包中。谁都不曾去猜测,谁都不曾去怀疑,只有花子坐在少年的桌前,抚摸着那只镜框之时,一瞬间懂了什么。少女的思绪里,飘来的只有他那句“以后带你去关都,一定的。”,这句话是不是会有点带女孩见家长的味道,伴着苦涩的笑,视线又回到眼前的他……想了好多、好多、好多,老实说,就算他此刻醒来,她现在也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去迎接。
不知多久过去,只知道阳光已经洒满整个床铺,女孩趴在床边睡着了。男孩的眼皮有些颤动,接着是手指……
这是哪?我怎么躺在这个地方?那些卫兵呢?小光?是睡着吗?极力睁开眼睛,仍有些晕眩。她醒了,迷蒙的第一眼对上少年的瞳。她有些惊慌,泪止不住地冲出本就泛红的眼眶,感性驱使着身体,扑到男孩的身上。“小智……”只有浅浅的一句,随之抽泣起来。
“小光,你怎么在流眼泪啊?”能说出声了。“是眼睛进沙子了吗?”没有跟上,室内哪来的沙,现在看来当初回的这句其实有些愚蠢。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她哭成泪人,但她的嘴角显示着激动和兴奋,那种混合着的五味杂陈,此刻爆发。
也许在平行世界,会发生着不同的事。兴许她会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离开,去呼喊值班的医生;兴许她还未醒,他会帮她盖上毯子;兴许他甚至没回过神奥,两人继续在世界的某处旅行。只是在这儿,微微倾起的少年,轻轻将手搭在女孩的背上,头上,没有多说一句话,没有多说一个字。
就让此刻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