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的日子,刘方意改变了很多。从一个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个冷对世界的男人。他一直坚信自己已经可以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无动于衷。就像听到刘正风的死讯,他心里都没有起一丝波澜。
国外的十年,他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最多是一些游戏竞技时的伙伴。无聊时,他会和他们一起泡酒吧,喝得烂醉。有时甚至会一起约女孩子来住处,度过一个疯狂的夜晚。
可是他从来没有朋友,更没有恋人。
今天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在产线上漫天地聊天,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想要一直这样聊下去。
可她却告诉他,她只是来这里支援一天,明天就不会过来了。
一种莫名的失落开始在心头弥漫。
下班后,他第一次没有去食堂吃饭,也没有坐通勤车回家。而是一个人低着头游荡。
十年了,现在的成庄早已认不出当年的模样。当年刘正风带领成庄集团从一个村办企业,发展成现在的国际化的大公司。在这个过程中,成庄吞并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并根据长远发展的需要把这里重新规划出一个大型工业区(也就是成庄集团所在地,成庄工业园),几个配套的小型工业区(出租给小企业,以便他们生产成庄集团需要的零部件),还有几个大型住宅区和商业区。而能让人想起这个地区原来的面貌的,却只剩下了一个博物馆。为了照顾村民们的怀旧情绪,刘正风花费巨资建造了博物馆,然后毫不犹豫地摧毁了旧有的一切。改造后新落成的几个住宅区中,刘正风的家所在的富华园应该是最顶级的一个。只不过除了临河路的一排之外,其余的都被成庄集团拿来给公司高层当宿舍,没有对外出售。换句话就是,刘方意现在的家,在成庄算是少有的绝版豪宅,虽然他看不出这豪宅的价值。但在成庄,能住富华园的,无疑都是大人物。
富华园离成庄工业园差不多有五公里,走路需要一个小时。刘方意就这样慢悠悠地朝家的方向游荡。
“哎!是你吗?”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回头时,却发现葛燕骑着一辆女式自行车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她没有下车,只是用脚尖点着地停下来。“还真是你哎!这么巧,你要去哪里?怎么一个人走?不坐公司的通勤车?”和上班时一样,只要一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
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刘方意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旁边的几个同样骑自行车的女孩看到葛燕停下,都叫起来:“哎!快点走了!”
“你们先走吧!我遇到一个朋友。”葛燕随意地挥挥手。
“朋友?哈?男朋友吧?”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打趣着。
如果放在以前,刘方意肯定会生气地反驳。可这次他似乎发现自己并不是太讨厌这样的玩笑。
葛燕也只是假装生气让伙伴走开,没有辩解什么。
女孩子们都走了。葛燕干脆下了车,推车和刘方意并肩走。两个人都突然沉默下来。
好一会,葛燕才开口了,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快节奏。“哎!你这是去哪里?回家吗?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只是下班随便走走,反正离家不是太远。”
“你不是说住在富华园吗?还不远?要走一个小时吧?”
刘方意没有再说话,只是数着步子往前走。
“要不我骑车带你吧?不过先说好,我骑不好,不怎么会带人。”
刘方意的脸悄悄红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看着她。“要不我骑,你坐后面?”
葛燕难得尴尬了一下,不过马上答应了。
骑车带着女孩子逛街,应该算一种享受,如果不考虑那依旧火辣的夕阳的话。刘方意心情很好,所以自动把太阳忽略了。
临河路,应该算是现在的成庄最漂亮的一道风景。事实上,当年规划河岸景观时,刘正风就是把它作为成庄的风景区来做的。每到傍晚,总有很多老人带着孩子来这里散步,或者年轻的恋人来这里约会。徐徐的凉风,翠绿的垂柳,清澈的河水,都让人心情好了许多。当然了,刘方意心情好的原因并不是这些。
可惜五公里的路太短,即使到了临河路之后都是推车走过来的,也只用了半个小时。
“唉!真漂亮啊!要是能住这里就好了。”葛燕轻轻感叹着。“对了,你家在哪里?”
“喏!”刘方意指了指前面的大门,“我到了,进来坐坐吗?”
葛燕突然有点迟疑了。“方便吗?你不是说这是你亲戚家的房子?”
“其实,这里只有我自己住。”刘方意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那你亲戚……”
“他死了。”刘方意干脆告诉她,反正以葛燕的地位,不可能知道成庄集团的董事长还有一个儿子刚回国就被弄去成了普工。“其实不是亲戚,是我爸,虽然我十年没有见过他了,可他还是我爸。我妈死后不到一年,他娶了另外一个女人,我一生气,就离家出走了。前段时间他出车祸死了,我回来料理后事。所以现在房子是我的。”
“那个女人?”
“也死了,一起死了。”刘方意很诧异地发现,在葛燕面前,他竟然没有一丝的隐瞒。
葛燕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小声嘟囔着:“你也真可怜呢,还有他们,也很可怜。”
“没什么,都过去了。”刘方意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好像要赶走心头的抑郁,“好了,到家了,进来坐?”
“可以吗?”葛燕迟疑了一下,但马上又开心地跳起来,“好啊好啊好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里的房子什么样呢。”
刘方意打开了大门,“随便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