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彻此番一去,一去不回罢了。
秦云彻最后一眼看向芝兰山,缄默半晌挪动脚步,一身黑袍衬得他面色苍白,黝黑的眼淡漠无边。他停步,深深的鞠躬,像一棵折不断的松。
秦云彻一晃在山中渡过寥寥十八载,期间习武功,吃山水,带来数次麻烦。云彻幼时家中满门抄斩,谢临风老祖救助,才得今日身躯,待云彻手刃仇人之时…
秦云彻深邃的眉眼突然笼罩一片模糊不清的阴郁。
秦云彻必当,涌泉相报。
玉门关。
风如针,刺骨穿。雪掩盖了死去的将领的血,却盖不住严寒的凌冽。琼山山顶突生白气,仔细看,若有若无的剑气裹挟狠辣利落,向厚厚的冻土层乒乒乓乓敲打。
秦云彻顶着黑色斗篷走近,先是惊异其威力,恍惚间他突然像是看见一位故人,有着白发三千,与比大明湖还蔚蓝的眼。
秦云彻此处应该是有神兵利器,不过我初出山,便是有前辈之剑掉落,也…拿不走吧?…
云雾突然汹涌而来,秦云彻倏然睁大双眼,只见风毫不留情打向那片剑气,纵横的、利刃般的招数似乎腾然到面前,眼前明明一片虚无,心中却偏偏多了炽热的执念。
沈千山…是你呀。
秦云彻…谁?是谁?
沈千山原来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如今竟是千年以后了,那么…是你在寻找我吗。
秦云彻抬头,看到了他毕生都难相忘,生生世世都相思的一幕。
男人踏着琼山的雪,额前华发垂至肩头,眉如银白色的刀锋,眸如夏日清明的天,毫无血色勾着轻佻笑容的唇,飘然从上空坠落,似天外飞仙。
他是神吗?就算不是,他也是秦云彻此时唯一的王。
沈千山饶铎?
秦云彻什…什么?
沈千山…果然。
沈千山低眉,以万剑之宗的气势看向秦云彻。
他眼底闪过怀恋与复杂,看向秦云彻惶恐低顺的脸,又處眉不言。秦云彻没有错过沈千山面色上的失望,暗暗神思。
沈千山千山载暮雪,风雪归故园。我名沈千山,万剑之宗,千山剑。
秦云彻…啊…我姓秦名云彻,无字…
秦云彻千山…千山…您…竟是万剑之宗?也是了,只有这样的风采。前辈…!今日得以一见,便是一生之幸了。
沈千山有些不耐。
沈千山你不必说这些客套话,既然我的苏醒是因为你,我便会一路协助你,你只要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秦云彻我的愿望…
秦云彻按捺不住心中的热意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平日的沉稳都不堪一击。
秦云彻我想…成为您这样的人。
沈千山嗤…
沈千山你果然和那个蠢货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云彻什么…?谁?
沈千山…罢了,从此我便是你的匣中剑了,当然…除非让我有兴趣的对手,别想把我叫出来与喽啰厮杀。
秦云彻啊??您…!?
秦云彻惊讶的合不拢嘴时,身前的人一眨眼消失不见,唯有一柄七尺长剑挂在腰身,如同霜雪习过的黎明。冰冷又漠然。
秦云彻竟是这般…竟是这般…
秦云彻云彻,必不负前辈众望!
沈千山在匣中阖眼,听到这话,悠悠叹气。想着方才双眼亮晶晶的秦云彻,想起了一样墨发墨瞳的一个人,苦涩悄然升起。
沈千山…小楼…。
沈千山千年是千年…我们,永远能相见。
秦云彻并没有听见沈千山用内力掩盖的心语,他只是沉浸在这风雪中,温柔抚摸剑匣。
秦云彻从此,我与前辈…嗯…自己心中的契若金兰吧…!
沈千山…切,无名小辈。
沈千山不知道。
从秦云彻看见他起,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