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风直往骨髓里刮，像身体破开了一个大洞，滚烫的血液被冻结成薄冰。背脊一瞬间如同被巨石压迫，承受不住一般弯了下去。她的手指僵硬了，手里握着的东西随即也掉落到地上，与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苏棠雪想往前走，又被门槛狠狠一绊，身体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即使摔在了地上，她的目光也仿佛被黏住了一样一直停留在前方那一对人影身上——她的未婚夫和一直陪伴她左右的侍女。
“棠雪？”
似乎是听到了这里的声响，两个原本依偎着的人瞬间分开。侍女朝着树后一藏，很快就消失了，方子玉连忙放下了方才似乎是搂着侍女梨诗的手，朝苏棠雪这里走过来，他微微蹲下身子想将苏棠雪拉起，被她轻轻避开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方子玉皱起了眉，不由分说的握住她冰凉的手，将她从地上拽起，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玉瓶的碎片、泼洒了的不知名药液和滚落到尘土里的几颗丹药：“这是把什么丹弄洒了？”
他故作关切的神情让苏棠雪有些微的难受，身上有毛虫爬过一般的恶心感。
缓过神来的苏棠雪也没有再闪避，只是又蹲下身子，将那颗珍贵的回天玉露丹和一些其他的普通丹药拾起。方子玉只是皱眉看着，并没有动手帮忙。
苏棠雪收起那些丹药，只朝方子玉极温柔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一如往常一样温和：“子玉，我能治好你了，回天玉露已经被我炼出来了，你可以重新练剑了。”
方子玉眼前一亮，握住苏棠雪的手紧了紧，他急切的问：“真的？棠雪真炼出来了？那丹药如今在何处呢？”
“不急这么一会。我们先回去，也告诉梨诗，让她为我们准备些东西。”苏棠雪看着方子玉的神情，心神一阵恍惚。
子玉……你究竟……？
她仍旧不愿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或许……是她看错了，又或许他们只是在做一些别的事情。苏棠雪真的不愿相信，方子玉从她入宗，在她没有成名的时候，在她那么多个孤单练习的夜晚，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在她身边静静守护着。她曾和他讨论过药理，笑他在这方面傻乎乎的，他也曾手把手教她剑术，尽管她最后也没有学会。
那些时光难道都是假的？他衣服上皂角的清香，给自己温暖的他有些茧子的手，下雨天撑着的伞，冬夜披上的衣服，对视时眸中深切的感情，甚至当初为了保护她被她的敌人废去修为……
她所眷恋着的一切，难道都是一场空幻？
苏棠雪的手抓紧了身上烟笼梅花留仙裙，在雪色柔软轻薄的裙摆上留下了深深的褶皱痕迹，如同她对方子玉一向信任的心，仅仅是那么模糊的一眼，就站在了破碎的边缘。
两个人没有说话，方子玉是沉浸在自己终于要沉疴尽去的欢畅中完全没有发现苏棠雪魂不守舍的表情。
走进了堂厅，侍女梨诗端来了桂花糕，还配了一壶上好清茶解腻，她眉目之间十分平静，苏棠雪目光刻意的在她脸上划过，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棠雪，你方才说的，回天玉露已经被你成功炼成，此事可是真的？”方子玉没有管梨诗端来的东西，刚一落座就朝苏棠雪急急问道。
梨诗听了这话，给苏棠雪斟茶的手一抖，差点将茶水洒在桌面上，她面上带着点笑容，抬头看了方子玉一眼，又害怕被发现一般立刻低下头去。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她的苏棠雪将她的动作神情尽收眼底，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方子玉的话，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恍惚之中。
见苏棠雪不答话，方子玉隐晦的朝梨诗使了个眼色，梨诗则是放下手里的紫砂壶，询问：“小姐说的可是真的？这失传已久的回天玉露真的被小姐炼出来了？”
闻言，苏棠雪深深的看了梨诗一眼，她还记得自己当初是生了恻隐之心，才将那个因为灾祸差点死去的她带回了药神宗，本以为她黑黑瘦瘦，会比自己小很多，没想到却只小了一两岁。
当初的梨诗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要一生追随她，永远不会背叛她的。那样铿锵的誓言苏棠雪至今还记得，她当时还是那样瘦小的样子，却似乎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而如今，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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