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信

　　外面的天已经阴暗了下来，原本就有些压抑的空气这次更显紧张，伴随着微微的冷风，雪花已经飘然下落，雪啊雪，又是在这样的雪天，他将再次与小冰相遇。拾回他们丢失掉的青春，拾回记忆，拾回那沉寂了好久的爱情。列车行驶的真的很慢，王琪对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浅浅的一笑，他准备了解一下这两年多小冰过的如何。

　　最下面的一封也就是最早的一封，看日期那是暑假中小冰来的第一封信：

　　琪琪，真的对不起。我们约定的永恒我依然记得。可是我必须依靠叔叔阿姨才能生活，我不想欺骗，更不是你说的骗子。我还是那么的喜欢你的啊。能来看看我吗，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那些同龄人他们都讨厌我，琪琪，你快来吧，来接走我，我讨厌这里我要回去，琪琪你快来啊，你在哪里你快来啊

　　这就是她的第一封信，没有地址，没有日期，只有这匆匆的几个字而已。

　　……琪琪，你从来都不会生你小冰的气对吗。你说过的你不会让你的小冰受到伤害的，就算是王琪也不行，你不是说女孩子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理解，男人就应该包容自己的女人的吗？你骗我，你怎么没有来接我，我恨你，你说过什么时候都会好好地保护我的，你这个骗子，你凭什么不来啊，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凭什么不来，我在这里受到欺负了，他们都不理我！…看到第二封信的时候王琪就受不了胸腔涌上的郁结感觉，他可以想象到小冰孤独无依的样子，想象到在那一个个雷雨的黑夜，躲在衣柜深处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抱着的唯一希望就是他王琪曾经对她下过的许诺，山盟海誓的！！而王琪除了摔掉电话，除了和她发脾气什么都没有做到。

　　……琪琪，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怪你，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真的。你还好吗，可以给我回一封信吗？那天打完了电话，我的手机不知道到底哪里去了，连着电话本都不知道被我扔在哪里了，如果可能，我想见你。琪琪施舍我一点时间，来看看我吧，我是你的小冰啊，我想你了……哪怕是一封信一个消息一个明信片也好啊，琪琪，你不会真的生你女朋友的气吧，我今天去上学了，这里的人都不喜欢我，他们歧视转校生，我讨厌他们，我好想回去。琪琪请你给我回信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和你乱发脾气了，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再管着你和落晨小英傻妞他们正常的交往了，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是吗，琪琪，我等着你呢……

　　一直到第六封信的时候信的下方才出现了第一个地址，这些信接近一个月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前几篇还有点耍小脾气，而后面的二十多张则是统统反复的说自己不对，单纯的、反复的祈求。王琦鼻子泛酸的读着那一句句一行行让他心不停抽动的话。那些皱皱巴巴的纸张与荫开的字迹狠狠的刺痛着他的心。

　　……真没想到竟然入秋了呢，我的新学校里有几棵落叶树，清晨的时候满地的落叶，踩在上面有着咯吱咯吱的声音，通红的叶子真的很漂亮呢，同学们渐渐地接受我了。她们夸我会搭配衣服，化妆也到位呢。我看大家的头发都不算很长，她们没有像我这样将头发扎起来的，我也把头发剪掉了那我们就更像一个班级的了，琪琪如果你来的话，可不要认错了哦，我还是不同她们，我没有染头发哦，记得不要弄错了。……今天是这里的第一场雪，飘飞的雪花还有雪中的情侣让我想到那个时候的我们了，还记得你带着我买的那件棉衣吗，你还说很喜欢它呢，我昨天穿上了它，真的还是那么暖和，我和同学们说这是我男朋友给我选的，他们还不信，男同学们说是我不接受其他男同学的借口，我把王琪攻略给他们看喽，把他们都给看傻了，呵呵……，好想象那些情侣一样在雪中与你漫步……转眼过去了一年了，琪琪也一定有了很大的变化了吧，那群讨厌的家伙有没有在欺负你呢？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吧。我挺相见离离的，她应该还是那么可爱吧。会不会因为没有我陪着你你就把学业荒废了！？不行哦，我还等着你给我讲一些难懂的问题呢，我在这里有一个娘娘腔的同学，我的成绩就是弄不过他，你来了一定要给我杀杀他的威风，哪里像个男人的样子。真是给你们男人丢脸……同学非要邀请我去西山玩，我这封信是在汽车上写的哦。字迹是不是有点像你的毛体啊，我就不写沁园春雪刺激你了，我要去野炊了，真可惜没有他们没有你的烧烤技术，走两步两个男生还扭到了脚，我都想踹他两脚了……

　　我们约定的记号经过了两年的风雨还在吗，你好像说过那个石头不是大理石不怕酸雨是吧，我以为你搬家了呢，难道你没有去那所高中吗？我的高中很不错哦，我又认识了很多的同学呢，可惜我好像还是不大会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刚才那个家里有点钱的小开又来跪下给我示爱了，天啊，饶了我吧。旁边竟然有好多女生在尖叫幸福，这家伙个子都没有我高，唯一的优点就是百折不挠，琪琪你以前的法子真的好用哦，我就拉着那个娘娘腔，就是前一阶段和你说的学习好的比我那个。我和他说我就喜欢这样的会脸红的男生，哈哈，我估计他再也不敢给我下跪了，对女人下跪像个什么啊，但是却还是缠着我，烦死了。看上了他的人还大有人在，这群女生说我眼界太高，我和他们说我男朋友超级帅超级优秀他们却让我把你带去给他们看……前些天想要揍我的女生又来找我麻烦了，我好讨厌她。仗着自己胳膊比我粗了两圈总是找我的别扭，那个司老师估计和她有一腿，我去告状他都不理我。她又纠集了三个人不准我和某某男说话，我避着那群苍蝇还把来不及呢，我害怕极了，他们上一次堵在门口，不让我回家，回家我哭了好久呢，你来了一定要给我好好地教训她……

　　渐渐拉长的致信时间也代表着她对自己慢慢地失望吧，王琪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闭上眼睛去想这两年零五个月，透过那字里行间聆听一名少女那忐忑不安的内心，随着生活的推移，生命的继续慢慢的接受着现实，在一个她讨厌的环境里挣扎，在等待中挣扎。哪怕理智已经告诉他没有了任何的希望。就算长达几年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消息，却依然坚持着起码一周一封信，这大抵就是王琪得到消息孤身一人前来的原因了吧。

　　火车停了下来，王琪赶紧的拎起东西去搭下一趟车。真的是寒冬了，外面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踝，而呼啸的大风则吹得王琪脸颊生疼。车站里满是形色匆匆的人们。满身都是雪都在重复着掸雪与去除掉鞋子上黏住雪的动作。

　　预报预警信号，预报预警信号：由于罕见的大雪，列车将晚点运行十五分钟。请旅客朋友注意……

　　预警信号，预警信号：由于大雪，本次列车将晚到站十分钟，请旅客朋友见谅……

　　当这个声音响起了第六次的时候，王琪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安。以前的雪不是这样的，起码在他的印象中不是。

　　雪已经大的让王琪睁不开眼睛，又在车站足足的等了四十五分钟的时候列车才赶到，赶车的人群熙熙攘攘，猛的一个布包撞在了王琪的身上，王琪赶紧的想要去抓被冲散了的信，席卷的狂风只是一瞬间就带走了他抓着的所有的信件。漫天的雪挡住了视线，明明是白色的信封依旧吹散在这漆黑的夜之中。

　　“对不起，赶着去见人。”

　　王琪疯狂的揪起那个扛着个大布包的男人“对不起就他妈完了，你知不知道这些信对我代表着什么！”王琪一把扯掉了对方的布包，一炮子就干倒了这个不长眼的混蛋，对方还想还手，王琪硬挨了他一下，两脚就把他踹得在地上只敢哼哼，突然有个人一下子抱住了王琪的腿。

　　“不要，不要打了不要打他了，多少钱俺们赔，俺们赔……”

　　钱……钱……列车即将开动，除了这三个人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王琪承认这是他哭的最窝囊的一次，就算坐在车上王琪依然抑制不住眼泪拼命的往下流。那对外省的夫妇没有认出王琪，他们就坐在王琪的对面，那个被王琪揍的大叔眼角一直再出血，脸上也青肿了起来，那个同样一脸漆黑的女人一边哭着一边说着王琪听不大懂的方言给那个大叔擦着血，很多人都看着他们这两个座位。看着桌子上沾着血的纸越来越多，王琪抓着头发闭上眼睛失声的哭了起来。

　　几次想要打烂这块疯狂转动的手表，疾步的离开车站

　　“这里啊，孩子，恐怕不行。那边的路不好走我这种小车肯定会陷进雪里的，应该还有最后的一班动车，对不起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们总不能因为钱就命都不要了啊，真的不行，不是我所有的出租车都不会答应你的”

　　“还是明天早上再去吧，中间的一片荒野被困住了不行啊，告诉你接站的人先回去吧，你到了那里也凌晨了。我带你去最近的旅馆吧……”

　　最后的班车，如果没有王琪扔出来的一百块钱车主干脆就不准备走了，孤零零的列车唯一的另一名乘客也下车了。再次只有王琪孤零零的一个乘客，那片宽广的土地上除了这条路上的汽车外什么都没有，汽车轮子打滑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王琪拎起铁锨跳下汽车……司机急的满脸都是汗，王琪却浑身都是汗。在最后被通知了上了公路之后，王琪靠在门边上的座椅上，慢慢的响起了他轻微的鼾声……

　　梦，总是轻轻地来临。那株金色的大树释放着金色的光彩，而那个女孩也微笑着向王琪伸来了双手。

　　冰凉凉的感觉，却不是这个冰冷的世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冰凉。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等到你喽。琪琪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呢。……诶……打自己干嘛，看到小冰又想哭鼻子了吗？来吧来吧，可怜的孩子…咯咯……”小冰可能是由于熬夜有些苍白的脸还是那么熟悉，她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哭着使劲的打着王琪，最后依偎在王琪的怀里不语，缓缓地天空出现了鱼肚白，随后是慢慢蒸腾而且的红色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