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祝酒已经开始了,小鱼仙倌是大殿下,理应从他这里打头。
天后端起面前酒樽稍稍一抿,细长了双眼,缓缓道
天后夜神如今益发地朴素了,堂堂天界大殿下参加寿筵,只别根藤条做发簪,本神尚能体会夜神俭朴之意,只是,外人断不如本神这般知晓夜神的性子,怕不是要起些误会,以为夜神不赏本神脸面,届时,难免又要编派些你我母子不合的谣言。不知夜神以为是与不是呢?”
小鱼仙倌饮尽杯中酒,洒然一笑,回复
润玉“如此,天后便误会了。白玉螭龙簪、花银鎏金簪、玳瑁翡翠簪,这些或许贵重,然则不过是些空物。”
润玉于润玉而言断然比不过这根白玉簪珍贵,此簪乃挚友所赠,意义非凡。今日天后大寿,润玉以为非此簪不配。”
呵呵,小鱼仙倌这话真真地道得很,我喜欢。
我与天逸锦觅聊得正欢,却见凤凰面色哐啷啷飞落三千尺,一双利眼之中刀光剑影腾腾而起。
再看天后,面色高深,倒是一旁天帝笑了笑,道
天帝“这簪倒有些闲趣,不知我儿挚友今日可在席间?”
凤凰收回眼神,挑了挑眼看向小鱼仙倌,小鱼仙倌面不改色心不跳,云淡风轻道
润玉“润玉友人非仙非神,乃一精灵耳,故不在今日邀约之列。”
天帝“可惜了。想来是位方外淡泊高人,下次若有筵席,不妨亦下张拜帖。”
天帝蔼声道。
“是。”小鱼仙倌作了个揖返回席间。
方外淡泊高人?我抚了抚下巴,这天帝眼力不错,凭根白玉簪就能看出我的无上人品,点评地十分中肯。
见状,凤凰止了话头,锐目一扫,停在我的肩头,唇角不着痕迹一抿,指尖一弹,一团小得近似萤火的红光闪电般划过殿堂中央直愣愣往我这方向过来,速度甚快,我还没来得及闪躲,那红光已然越过我的肩头,不见踪迹。
幸得凤凰失了准头,不晓得是个什么厉害的法术要来对付我,我拍了拍胸口,还未来得及庆幸,可在旁边的锦觅就难逃了……
她伸手一抓,一派水润滑溜触感,再捏捏,有点软软的嗳。
细长、冰滑、柔软……莫不是……?后颈一排寒毛唰唰立起,锦觅缓缓回头。
锦觅“啊啊啊啊!老鼠!”
纵是冷静理智如我,纵是方外淡泊如我,也一下跳了起来。
“嗯~”有人沉声开口,几许不悦夹杂,“这位仙友可有何事?”
我回头,但见满殿神仙坐得妥妥当当,俱疑惑地瞧着我这立得笔笔直的,天后勾了眼亦看向我,想来适才是她问我话。
这天后想来和凤凰一般是个脾性大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拉着锦觅坐了下来,我细细颤了颤嗓子
锦蕴“没事,呵呵,没有事。”
我回身欲寻天逸一起换个座位,不想天后她老人家却眯眼瞧了瞧我,些许不满道
天后“不知这两位仙友是何方仙圣,参加本神寿筵竟还使了幻化术做个假身貌?可否一显真身相示?”
有人轻轻一咳。
我摸了摸脸,“嗳,出来的急,忘了变回去。”凤凰一生气就能变条蛇出来,这天后脾气比之凤凰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是莫要开罪她的好。我善解人意地伸手从面上拂过。
“慢!”似是凤凰的声音。
我动作利索地化回本来面貌,疑惑去瞧凤凰,不知他要“慢”什么。
殿中诸仙,有举箸的,有举杯的,有附耳交谈的,现下齐刷刷冻在当场,似被施了定身术。
“嘶~”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咝~”有蛇亦抽了口凉气。
片刻后,哐啷一声脆响,不知谁手上的酒杯跌在几案上,碎了。
月下仙人“我来晚了,来晚了!”
正当口,一个红扑扑的影子自门口闯将进来,看见冻成水晶肘子的诸仙,遂顺着视线瞧向我,迷惑打量片刻,豁然开朗道
月下仙人“嗬!这不是百花宫的梓芬嘛!真真是个美人胚子,越长越水灵了。”
月下仙人“咦~两个梓芬啊!”
话音一落,诸仙惊了,手中但凡握了点筷子、扇子、杯子什么的皆噼里啪啦往桌上掉。
我定力甚好地晕了晕,颇有些同情这满殿的神仙,若是我瞅见个本该乖乖睡在坟头里的人欢快地在跟前活蹦乱跳,难免也要跌上一跌。狐狸仙这眼神、这记性越发地高深莫测、无边无谱了。
我步出阴影,站到狐狸仙跟前,善心纠正道
锦蕴“月下仙人怕不是瞧花眼了,先花神她老人家仙去已经不是一年两年,总之颇有些年头了。”
狐狸仙弯了弯眼,恍然大悟笑眯眯道
月下仙人“唔呀!原来是蕴儿和小锦觅!方才你站在暗处,只瞧个朦胧剪影,老夫忘性大,只记着个梓芬能美得如此一塌糊涂,却忘了还有个蕴儿和小锦觅。该罚该罚。”
星星琉璃盏簇拥之中,天帝一派既莫名热烈又莫名惆怅的眼神在瞧见我的正脸后,入土为安,片刻后又死灰复燃成满面疑惑和惊诧。
再看天后她老人家,一脸惊惶无措,待在光亮处瞧清我和锦觅的正脸后瞬时惊疑不定。
凤凰叹息扶了扶鬓角,小鱼仙倌满面高深。
水神愣愣瞧着我,面前白玉耳杯跌碎成几瓣,十分心酸地躺在一滩酒渍中,映得水神泉水般的眼中亦是一派心酸。一旁,端庄的风神揣着端庄的好奇亦打量着我。
看这芸芸众生相,我哀了哀,原来,我长得如此惊悚,怨不得羽月姑姑要弄支簪子别住我。
“这位仙者是……?”
“这位仙者是……?”
天帝和水神异口同声,不愧是两位亲家公,默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