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孙乾离开了河北，准确的说是被袁绍驱逐出去的。孙乾被屡次征辟却毫不动摇，当袁绍仿佛空气一般，前天更是连信都没有回复袁绍，直接闭门谢客。这可将袁绍气的三尸神暴跳，若不是群臣劝阻，袁绍都有心斩了孙乾。
当然，这只不过是演戏而已，但明知道是演戏，袁绍的火气依旧被勾引出来了，因为他想起来前几次自己征辟孙乾时的情景，虽然没有到闭门谢客的地步，但也是爱答不理的。想他袁绍四世三公，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所以他的戏份做的倒是很足，林凡也不怕曹操不信。
在孙乾离开之后的四日，又有六人从邺城悄悄离去，林凡站在邺城的门楼上，亲自目送他们远去，直至这些人的背影消失在天际的原野。
林凡携着家眷从太行归来的这些日子，袁绍虽然没有再次下令给予林凡军权，却命他组建一支内卫，而这支内卫不是针对曹操等外敌，却是监视自家幕僚臣子，还有所辖地区的军事行动。袁绍早已经想组建内卫，但一直因为田丰的缘故没有实行，这一次是在林凡的劝说下再次活动了心思。
林凡成为内卫令，秩俸千石，至于组建内卫的一应物资，袁绍应允应给。这些时日，林凡几乎每天都忙碌到深夜，甚至连陪伴家人的空闲都没有，甄钰虽然使些小性子，但她心中也知晓，林凡一项以公事为重。况且，管理林府，尝到权利甜头的她，竟对其他事情少了兴趣。
内卫独立于其他军政体系，林凡所要挑选的助手，都是隐于朝堂，却要有真能力的，单单这一点，就让他翻遍了几乎所有的户口典籍，才寻得一人。
“舒才，你见这山河壮丽，心中可有什么梦想。”
随在林凡身后的，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士子，他听闻林凡的问话后就是一愣，因为这二十年来，他的心中，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不待他答话，林凡继续说道：“舒才，身为杨家庶子的你命运多舛，年幼之时就已经丧母，受到族中兄弟的欺压，哪怕是父亲也待你极为不好。幸好有老师相护，否则的话恐怕你早已饿死在无名的山岗上。舒才，当你肌饿的时候，你会想到饱餐一顿，当你忍受风霜雨雪的时候，你会想有一个让你取暖的地方，当你忍受嘲笑与孤独的时候，你最想的是超脱自己。可是，这些都不是梦想，舒才，我再问你，你有梦想吗。”
梦想……杨怀苦涩的摇了摇头，若非林凡的话，他恐怕不会察觉，原来这二十年来，他一直都是浑浑噩噩，连梦想都没有。
林凡又指向远方的炊烟道：“农夫们以平淡的生活为梦想，商人以富甲天下为梦想，世间碌碌之人，又皆以名满天下，青史流芳为梦想。不过，吾不屑与同。”林凡的话让杨怀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弱的，较自己年龄小许多的年轻人，竟然如此高傲，他心胸所容纳的，自己根本拍马也及不上。可笑，当初见了他时，自己还出言嘲笑他，一个连梦想都没有的人，却又有什么资格来讽刺他人呢。
“舒才，我辈的梦想，当以上尊先圣教导辅佐明君，下以自己之能护佑百姓。小恩小怨和天下比起来，实在太过渺小，你的眼界如果只有这么远，那么你的一生也不会再有寸进，你有才学，有胆识，有魄力，难道不想让自己得到应有的发挥吗。”
“……”杨怀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也在出神的望着远方，徐徐上升的炊烟，直入天际，飘飘渺渺好像他自己这居无定所的一生。
“杨家虽然在中山有名，但也只限于一地，和甄家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你心中的仇怨，只要再努力两三年就可以得报。但是我想问你，如果到了那天，你眼见当初欺毁你的人尽皆死去，你的内心真的会畅快么，如果你这想斗，这样贫弱的对手又有什么意义。”
“贫弱……贫弱的话我差一点死在他们手上，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强大。”
林凡没有言语，只是拿着手中的折扇指着天空，杨怀顺着抬头望去，天空之上的云卷云舒让他有些恍然，心中却是懂得了。
林凡所说的，正是天下。
以天下为棋盘，以诸侯英雄为棋子，摆上这一方棋局，不管谁胜谁负，这将是最绚烂的一局。胜了他将败尽天下英雄，输了，对这精彩的一生也没有怨怼。
“这方棋局……我下了！”杨怀的目光坚定，不复之前的犹豫，这才是他林凡想要的助手。将眼光放在天下，而不是一家一姓，一城一地，这样的他才会是最好的棋手。这种人曹操帐下只有过两人，其中之一是早已死去的戏志才，另一人则是郭嘉郭奉孝！
……
杨怀，字舒才，中山无极县杨家庶子。少年之时因不满族中欺压而走，拜师中山大儒旻乾，若不因师长护佑，恐怕早已死在野外。十八岁因师举荐，任中山安国县丞，后因不满县令风行，十九岁时辞去官职……
袁绍放下手中的资料，看着眼前林凡领来的年轻人，这种资历，袁绍实在无法想象他能够担当什么重任。倒是他的老师旻乾袁绍多有见过，却是一个饱学之士，只是……
袁绍目中的疑惑，林凡自然看在眼中。“主公，自从主公将组建内卫一事交予凡，凡每日每夜无不殚精竭虑，只怕做的不好。杨怀虽然涉世不多，但胜在不容易被他人所察觉，行事也有魄力，不畏权贵，不贪虚荣，只有这样才能够尽心做好手中的事情。请主公相信凡的眼光，也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袁绍点了点头，他没有反驳林凡，这种事情虽然要紧，但也没有必要拂了林凡的脸面，毕竟是他袁绍交代给林凡的事情。再者说，内卫只是暂时交予林凡而已，等待灭去曹操后，内卫始终要自己亲自掌握的。
见得袁绍点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杨怀作为内卫中丞，但这个身份是不能曝光的。为了给他行事方便的权利，袁绍封他为护军校尉，作为淳吉的副手，只不过在军中他没有任何实权。
杨怀接过侍卫递上来的铜质令牌，这个东西是他多少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不过在城墙上的那番谈话，杨怀的心境始终是变了的，他的心中有更远大的目标。林凡比他的年龄还要小上不少，可正是这么一个人，却是自己的知遇恩人。
俗语有云，士为知己者死，杨怀所效忠的绝对不会是袁绍。
“承平，如今你的副手也选好了，那么内卫还有多少时间就可以运转，执行我的任务。”
“回主公，有主公的鼎力相助，半月之内，内卫就可以为主公效力！”
袁绍点头，这个速度还是比较满意的。南下的计策已经定了下来，在他询问过内卫细则之后，见已经是傍晚十分，便邀请了林凡一同吃饭，至于杨怀，则识趣的退了出去。
袁绍虽然喜欢宴请天下名流，但很少私下里邀请谁人一同用餐。掐指算来，就连十人都不到，在袁府的众人看来，林凡这是走了大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在席间，袁绍没有再谈公事，而是和林凡天南海北的畅谈一番。
学识上，袁绍虽然贵为世家子弟，但他却不比那些大儒差到哪里去。从四书五经，到孔孟庄老，袁绍当真是无一不通，而且袁绍也第一次向外人诉说了自己的梦想。
袁绍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即放下酒杯，朗声道：“也许承平不信，当初我与曹孟德共为西园八校尉之时，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梦想……”说着，袁绍的目光已经迷离，显然当初的情景，让他至今都不能忘怀。
“他曹操想要成为征西将军，为大汉踏平作乱的羌胡，重新开辟西域都护府，重现孝武皇帝荣光！而我的梦想，是要成为大将军，为大汉牧守天下！时间过的真快……从董卓入京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如今他是汉朝大将军，不论地位还是威望，早已超出他当年所愿。反倒是我，虽然身份和他相当，不过是他曹孟德赐予我的！”
“所以，我要让他知道，我袁绍比他强！打败他的是我！平定天下的是我！威仪寰宇，天下称颂的，也只能是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