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下邳城十里,有一座矮山,这里还算得清净,游人并不是很多,四月初的阳光并不刺眼,照耀在身上非常舒适。矮山上已经长满了青草,树木也都发了芽,到处都是绿意盈盈。
林凡喜欢在这种环境下读书,他觉得可以静下心来,故而在吃过一些点心之后,林凡拿起书简,伴着陈婉儿走向矮山,他的家丁则在山脚处的一间茶棚里照料马车。
靠在树上,林凡便慢慢研读起来。这卷书简非常珍贵,在其他地方甚至无法找到,偶尔看见也只是残卷而已。这是老师多年收集那些残卷一点点拼凑补全的,并且在很多地方都有老师的注释。
“神妙行军法……山阳先生……这是夫君老师的尊号吗,这卷竹简应该是兵法吧。”陈婉儿看见了那卷竹简的题字后,问道。可话音刚刚落定,陈婉儿惊呼了一声,她还从未听林凡提起过老师的事情,只是知道林凡的老师与其祖父交好,见林凡少而聪慧,所以特别喜欢才收为弟子。
“夫君,这个山阳先生……该不会就是那个建立了泗水书院的儒学大家吧。小时候我经常能到祖父的书房,所以可以看见很多家中收藏的珍贵典籍,其中就有这本神妙行军法,记得祖父说过,应该是秦皇嬴政麾下,武安君白起所作的兵书吧。”
林凡点了点头,没有说过老师的尊号,只是他不愿意提及罢了。老师所创立的泗水书院可以和颍川书院并驾齐驱,可惜黄巾之乱,毁坏了老师几十年的心血,直到去年老师临终都想要回到泗水再看一眼故土,还有他多年的梦想。
所以,平定天下不仅仅是林凡的梦想,也是老师山阳先生的梦想。
优美的琴音响起,陈婉儿善于操琴,而且每次林凡听她的琴声,心中总会感觉到宁静,竹简所记录的文字也变得更有韵味,甚至会让林凡有种错觉,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一种旋律。
时间慢慢的流过,翻阅竹简时发出的细碎声音停下了,优雅不绝于耳的琴声停住了,青青的矮山被春风所吹拂着,如同爱人的手掌让人觉得温暖。林凡和陈婉儿相互靠着树木熟睡着,两个人似乎做到了什么好梦,嘴角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忽然间,山脚下传来阵阵的呼喊声,将林凡惊醒,回过头,正见到林安向他们这边跑来,神色非常紧迫,口中不停呼喊着:“公子,快跑。”
“幼莺,醒醒。”叫醒了妻子,林凡收拾起竹简,林安此时也跑近了一些,他的声音清晰起来,不过却让林凡和陈婉儿齐齐变色。
有贼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群贼人,裹挟着妇女老幼向他们这边而来,山脚下的那座茶棚已经被毁坏,林安也是趁乱逃了出来。林凡强压住心中的震撼,侧耳倾听,果然可以听见一些嘶喊声。
“幼莺,我们快走!不要拿着琴了!”林凡将手中的竹简一卷,抱在怀中,拉着妻子向山的另一侧跑去。
“夫君,这到底怎么回事。”陈婉儿惊慌不定,她经历过黄巾之乱,虽然下邳城没有受灾,可她也知道贼兵的凶残,如果被这些贼兵抓住,那么后果会有多么可怕她简直不敢想象。
“林安,那些贼兵有什么特征,可有打出皂纛。”林安赶了上来,听见自家公子的问话后急忙回道:“没有,那些贼兵穿着很混乱,手中武器也是,基本上都是些锄头和木棒,只有那些冲在前面的贼子手中才有刀剑。”
听到这里林凡眉头一挑,心道这根本就不是贼兵,更像是一群农民集结在一起作乱,他想起来黄巾起义的那群贼兵。黄巾贼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兵器甲胄,只是靠着人数蜂拥的挤向各个县城,收缴官兵的兵甲或者打开武库后,才慢慢装备起来,拥有和朝廷对抗的实力。
不过……这些乱民是从哪里来的,徐州和青州境内还算是富庶,根本不可能纠结起这么大规模的乱民。偶然间,林凡想到了今天清晨在下邳城看见的那些难民,脑海中才有了一点头绪。
“林安,你能从那些贼兵口中听出来是哪里的方言吗。”
林安微微一想,回道:“公子,应该是鲁郡那边的。”
果然如此了,林凡心中有了定数,可这时候,陈婉儿惊呼一声,跌倒在了地上,林凡急忙停下脚步,俯身查看陈婉儿的情况。“怎么样幼莺。”
“疼……腿好疼……”
林凡揭开裙子的一角就看见了殷红的血液,地上有一些碎石,陈婉儿应该在跌倒的时候被碎石伤到腿了,这下可麻烦了,林凡一个柔弱书生,怎么可能抱得动陈婉儿。
“夫君,不要管我,你快走吧。”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我怎么可能在如此危难关头,抛下自己的妻子!来,我背你!”林凡打断了陈婉儿的话,转过身,蹲下身子,将陈婉儿背了起来。感受到夫君的爱意与执着,陈婉儿的眼泪落了下来。
“林安,你速走……”
“不,公子,林安怎么能独自一人逃命。”林安自小被卖到了林家,因为林时觉得他聪慧才让林安陪伴自己的长子,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虽然名为主仆,可关系却非常深厚。林安痴长几岁,若是让他背弃林凡独自一人逃走,那是怎么都不会干的。
因为背着陈婉儿,林凡行走的速度很慢,口中已经微微在喘息了,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林安,听我说,我是不可能抛下幼莺独自离去,所以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们,再向东走一段路就会到朐县,县令徐康与我林家交好,你可以请兵来援。”
虽然林凡说的是迄今为止最好的办法,可林安知道,朐县距离这里的路程虽然并不算远,可等他跑过去,再请来救兵,那就什么都晚了。林安很想拒绝,林凡看出来他的想法,身体用力向前一冲,将没有防备的林安撞的老远。“滚!我的话也不听了,你是想被我回家后卖掉吗!”
林安终于无奈的走了,林凡却再也走不动了,他和陈婉儿摔在了一起,此时远处好像响起了吵杂声,应该是那群乱民要来了。
“夫君……”陈婉儿靠在林凡的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裳,眼中含着泪水。“夫君,婉儿不会与你分开。”
林凡紧紧的抱住妻子,耳边的脚步声还有叫喊声已经越来越近。“幼莺,我们不会分开,我向你保证!”
“看!那边还有人!”
“嘿嘿,这两个人在那里搂搂抱抱的,不是说那些读书人很好面皮吗,这怎么光天化日就准备行周公大礼了!”说着,他周围的贼兵哄笑起来。对于这些嘲笑,林凡也不理会,站起身来,将身上的灰土和杂草拍掉后,抱拳说道:“诸位所来,不过是为了一饭之饥,可否将我与妻子放回家中,定为诸位备上足够粮草。”
林凡的话让周围贼兵嗤笑起来,其中一个瘦高个,肩上扛着大刀,一条伤疤从额头一直划到嘴角,说起话来如同蚯蚓在脸上蠕动,分外吓人。“小子,你怎么知道大爷们只要粮食呢,大爷们还要美人,怎么样,能满足大爷们的需求吗,满足了大爷们高兴了,就放你们这对鸳鸯一条生路!”
“对!疤哥说的在理!”周围贼兵起哄的声音,让陈婉儿十分害怕,躲在了林凡的身后,林凡的脸色微微发青,在衣袖中的双手握成拳头,过于愤怒的他有些颤抖。
“疤哥,这好像是个富家子弟,喂,那边的小白脸,你哪家的啊?”
“徐州,林家。”
徐州林家?贼兵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的混乱,这个林家在徐州可是非常有名的,不论权贵还是平民,都是知之甚多,因为林家在徐州实在太久了,甚至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哪怕这个家族落寞了,影响力也是非同小可。
见贼兵有些混乱,林凡眼眸中有着一丝希翼。这时对面一个黑脸汉子站了出来,整个队伍中只有他手中是拿着铁戟,十分特别,看样子也不像是农户出身。
“一条疤,你给老子滚一边去,某来问问。”那个刀疤的瘦子面容虽然恼怒,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将路让给那个黑面汉子。
“对面的是林家何人。”
“林家长子,林凡,林承平。”
林凡刚刚报出名字,那黑面汉子“哎呀”一声,甚至他后面的难民们都纷纷乱了起来,林凡眼尖,甚至看见那些难民很多都是面露喜色,这让他松了口气,想来保住自己和妻子的性命是没有问题了,因为这群难民想来有不少是认识自己的。
果然,那汉子双手抱拳,神色惊喜的大声说道:“原来是林公子,真是失礼,某家关岚在这给您见礼了。”